竹馬依舊在(重生) 第123節
不要死,怎么樣都好,不喜歡他也好,討厭他也罷,曾經自己覺得難以接受的痛苦在生死面前,居然變得那般輕描淡寫。 還好上天聽到了他的禱告,還好明熙平安無恙,還好她沒有躲開自己的吻。 明熙安靜地被他抱著,冷不丁問道:“我睡了幾日了?” “第三日了?!?/br> “修涼的事有消息了嗎?” “還沒,修涼那邊的情況這幾日一直沒有軍報傳來,陛下在等季飛紹醒來后命他前往修涼支援?!?/br> 明熙眼睫微顫,先是應了一聲,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季飛紹人呢?” 慕箴聲音淡淡,似乎并沒有在意她的反常:“與你一樣,被救上來后一直昏睡夢魘著,你比他醒的早?!?/br> 還沒醒? 明熙又追問:“你覺得修涼一事,是與季飛紹有關嗎?” 她自己可能都沒察覺,對季飛紹態度潛移默化地改變。 慕箴低頭忘了她一眼,感受到她的慌亂和不自在,溫柔笑了笑:“別緊張,不過這事我也說不準,還得等他醒來后去修涼一趟才知?!?/br> 他又盯著明熙,眉眼認真:“這段時間,你在府中好好養病,等我們來處理,趙姑娘我一定給你找回來,好不好?” 等,又是等。 前世她等得足夠多了,她被眾人保護,推離爭斗的漩渦,到頭來也不過是那樣悲慘的結局。 她抬眼想反駁,望進慕箴那雙渴求又心碎的雙眼,她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好……”她啞著嗓子說,“我等你,我哪也不去?!?/br> 第94章 修涼 往后的幾天, 明熙再也沒有出過門。 修涼的情況她至今沒有消息,她問院中照顧她的品秋聞冬二人,但她們也打聽不到什么。 只聽說了一件事, 便是那位與她同時落湖昏迷的季大人,直到如今都還沒有醒來。 明熙當時愣了愣:“這樣啊……” 她回答,然后便是長久的沉默。 再次聽到季飛紹這個名字,她心內只剩復雜,她不知道再次面對他時,自己會說什么, 怎么做。 沒有想到, 重逢的時刻會來得這樣快。 明熙是被細微的聲音驚醒的。 “品秋?” 無人應答, 她皺眉,披散著頭發, 披了件外袍, 一打開屋門便驚愣在原地。 季飛紹似乎剛從被窩里爬起來, 發絲凌亂的要命, 臉上泛著一層紅潮,一邊喘氣一邊抬眼望向這邊。 眼神陰鷙的駭人。 他手邊是倒地不起的品秋。 見到了明熙, 他眼底的血絲盛放的就像海底絢麗的珊瑚,密密麻麻得, 望一眼便叫人心驚rou跳。 他雙眉下壓得厲害, 將那雙鳳眼襯得更加陰沉, 但瞳孔深處還有許多明熙看不真切的東西。 欣喜, 痛恨,傷心欲絕, 凝聚成聲勢浩大的風暴,將明熙吞沒。 他一步步朝明熙走來, 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又小心,生怕眼前這個只是一場泡影一般,稍微大一點的聲音便會將她擊碎。 季飛紹站定在明熙面前,高大的身影極具壓迫感,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一股灼燙的熱意,他的每一次吐息,都guntang的似乎要將她融化。 他在發熱,并且十分嚴重。 季府的下人也不知是怎么看管的,竟然讓這樣一個病重的患者隨意跑出來,但明熙偏頭看了一眼倒地暈厥的品秋,又在心中想,他要做的事,又有誰能攔得住呢? “你把品秋怎么了?” 明熙出乎意料地淡定,可能是因為她猜到若是季飛紹醒來,一定會來找自己。 所以她此刻望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沒有任何波瀾,便是問話也顯得十分冷情。 季飛紹接受不了,他本就頭暈目眩,此刻更加迷糊:“為什么?” “事到如今我站在你面前,你也只考慮別人嗎?” 不知是發熱還是什么,他的眼睛更加紅了:“你從一開始就記得是不是?記得我們過去曾經所有的一切,你為什么,為什么要離開我?” 他一把抓住了明熙的胳膊,想要用力抓緊,但又怕痛,只虛虛拉著,眼神絕望得下一秒就要碎掉一般。 “你把我丟了是不是,你也不要我了……” 看來如同明熙想的一樣,他在昏迷期間,也完完整整地想起了前世所有。 他終于明白了前世的行為對于明熙的傷害有多大,為什么會讓她最后抑郁而終。 所以他再次醒來,回到二人都健康安穩,卻彼此相隔,再也回不到曾經親密的眼下,他慶幸明熙的安康,痛恨她決絕地離開,心碎于自己再一次孑然一身的處境。 季飛紹帶著滿腔的委屈和惶恐,來這里找她要一個答案。 “跟我走吧?!彼曇纛澏队直拔?,前世二人的地位在此刻逆轉,“明熙,跟我回家吧?!?/br> 高高在上,垂眼望著他狼狽模樣的人,變成了站在這里的明熙。 家?季府嗎,那兒哪里算得上是家,不過是充斥著破碎回憶的牢籠一個罷了。 她沒有回答,只是輕聲問他:“修涼的事,是你做的嗎?” 季飛紹動作一滯,唇瓣囁嚅,他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人:“我,你明明,你為什么還要幫他說話?” 虛握著的手猛然用力,他這次沒再擔心明熙的身體問題,力氣大到恨不得捏碎這個冷漠的人,去看一看她的骨血究竟還是不是溫熱的。 季飛紹情緒徹底崩潰,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落,面上卻仍舊保持著暴戾的神情,看上去更加可怖。 他聲聲泣血,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趙自平為了保趙仲陵,害我丟了母親唯一的遺物,他難道不該死嗎?李闋為了區區錢財,殺我王家上下幾百余人,他難道也不該死嗎?為什么我們夫妻十幾載的情意,比不得他們這些人嗎?,為什么你從來都不為我考慮?!” 季飛紹的聲音尖銳喑啞,眼淚飛濺到她臉上,像是盛夏鋪面的熱浪,讓她窒息。 “為什么,”他還在顫抖,聲音都帶上幾分哽咽,“你們所有人,為什么都不肯陪著我,為什么不站在我這邊?” 明熙望著這樣的他,心中也鈍痛的厲害,她輕捧著季飛紹guntang的臉,察覺到她的觸碰,他很快依附上來,上挑著一雙猩紅的眼睛,朦朧地望著她。 “當年趙將軍,沒多久就回來尋你,”明熙輕聲道,“他從來沒有想過害死你,是你那夜跳河離開,他以為你尋死身故了。若是你跟著他,他一樣會將你帶回趙家,好好將你養大?!?/br> “李闋都已經死了,是你親手毒死的,飛紹,別再陷在仇恨中了,往前看吧,放過趙家,好不好?” 季飛紹紅著一雙眼,提到這兩人,聲音都是徹骨的寒冷:“李闋死了怎么能抵得了我心頭之恨?!?/br> “當年我祖父那般忠心,他卻棄之如敝履,”他咧唇,森森白牙襯得笑意森冷,“既然他不要我祖父的忠貞,不想要大政的平和,那我合該親手毀了它,這天下所有人,都該給我王家陪葬!” “你瘋了!”明熙驚愕得看著眼前人,執念已經害死了他們一次,重來一世,他卻只比原先更加瘋魔。 明熙膽寒地往后退了兩步:“百姓呢?他們做錯了什么?” “那我祖父呢?” 季飛紹吼道,額角青筋跳動:“我父母,我王家上下滿門,明熙,你告訴我,他們又做錯了什么?!” 明熙眼淚掉下,她發現她無法回答季飛紹這個問題,就連想要再次勸誡他放下,只望著他滿面的絕望和痛心,她甚至都覺得難以啟齒。 “我再問你最后一遍?!?/br> 季飛紹閉眼,再次睜開時,雙眼重又恢復了平靜:“跟不跟我走?” 明熙沉默著退后兩步:“季飛紹,季夫人已經死了,死在那場暴雨中了?!?/br> 她抬眼:“你別再,呃——” 話還沒說完,只見季飛紹十分平靜地靠近,飛快地抬手在她腦后捏了一下,明熙瞪大眼睛,下一秒便暈厥了過去。 身子一軟,還沒倒下便被眼前人穩穩接住。 季飛紹將人抱在懷中,垂眸望著人睡夢中也不忘緊蹙的眉眼,看了許久,手指輕撫過明熙紅潤的臉頰,再沒有記憶里那樣的枯槁蒼白。 終于滿足地嘆了口氣。 冬三日夜,安陽侯府大火,無人傷亡,葉二姑娘下落不明,杳無音訊。 一個年紀很小的姑娘端著吃食,小心翼翼地隊伍中間團團包圍的馬車走去。 馬車奢華無比,就連車門都用了最柔軟的錦緞包裹,悶不透風。 她敲了敲門,頓時傳來一陣摔門的聲音,像是什么杯盞砸在了門上。 “滾!” 小姑娘縮了縮頭:“姑娘,是我?!?/br> 里頭安靜了些,她朝兩邊看守的大哥不好意思地笑笑,開門進去。 車內空間極大,被褥茶桌應有盡有,大人帶來,一路嚴加看管的姑娘伏在桌面,正筋疲力盡地喘氣。 小姑娘緘默不言,將吃食擺在桌面。 趕路辛苦,北境苦寒,那位季大人也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精致rou菜,還有新鮮得滴水的荔枝rou。 見人將臉埋在胳膊里,她小聲勸道:“吃一些吧姑娘,不然大人一會兒又要來逼你吃了?!?/br> 明熙閉上眼,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自己一醒來時就已經在馬車內了。 四周看管嚴實得蒼蠅都飛不出去,一路顛簸,只有自己難受得干嘔時,隊伍會詭異得瞬間停下來,然后體貼地開窗為她透風。 雖然沒有問過,但氣候越來越干冷,她猜到是在往修涼去。 這兩日季飛紹很少會來,只有自己不吃飯時會進來,一身冰冷甲胄挨著自己,冷著一張臉將rou粥往自己嘴里灌。 更多時候他只會在行軍休息的深夜,輕輕掀開車窗,披著夜色安靜地望著她的睡顏。 那過于炙熱的眼神讓裝睡的明熙都難以忽視。 明熙懨懨地吃了幾口,問眼前乖巧的小姑娘:“還有幾日到修涼?” “???”小姑娘神情慌亂,沒想到她知道目的地一般,話都不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