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依舊在(重生) 第118節
明熙聽了,眼睫低垂:“這段時日jiejie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同陛下的安慰?!?/br> “你今日同之前在茶館說的那些,是不是也是擔心陛下被人所害?” 明熙沒回答,她只是又問:“季飛紹打算那些人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自然是殺雞儆猴,一個不留了?!?/br> 見明熙臉色白了白,葉明芷又張望了四周,輕聲道:“不過你也別太憂心,至少師承梅太傅的幾位,我都會讓陛下保出來?!?/br> 明熙聞言,神色并沒有緩和許多,只是盯著jiejie,見她模樣消瘦了些,輕聲問:“這段時日是不是很辛苦?” “jiejie你待在這里,開心嗎?” 葉明芷一愣,知道她還在因為自己嫁給李懷序而介懷,摸了摸她的手:“傻meimei,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呢,我若是不嫁給李懷序,嫁給旁人,我的處境又能好到哪里去?” “沒什么開心不開心的,至少我在這里,還能幫一幫陛下,不要著了季飛紹的道,這已經很好了?!?/br> 明熙知道了她如今所想,抿唇一笑:“那我便放心了?!?/br> 也沒什么心思再看花,與jiejie約好了過幾日再來,她與晉修打了個招呼先離開了。 轎子剛行到宮門處時,被攔下例行檢查,明熙懨懨地坐在轎中,聽見外面的侍從突然整齊劃一的動作。 “參見大人?!?/br> 一道肅冷的聲音:“嗯,這是誰家的轎子?” “稟大人,是安陽侯府的二姑娘進宮來面見娘娘的?!?/br> “哦?” 聽聞腳步靠近的聲音,明熙皺著眉,稍稍坐直了身子。 “二姑娘與娘娘真是姐妹情深,日日來見,卻總是掐著晉醫師為陛下診脈的時間,不知道的,還以為二姑娘別有用心呢?!?/br> 夾槍帶棒的話,讓明熙聽著只犯惡心,她刷一下掀開了車簾,望見身旁騎著高馬的季飛紹一身常服,見她氣得滿臉慍色,笑彎了眉眼湊了過來。 他靠得極近,幾乎是貼著車窗在與她說話:“姑娘如此憂心陛下龍體,總感覺是在提防著什么?!?/br> 防得就是你。 明熙冷冷覷了他一眼:“大人若無事,請快些讓開吧?!?/br> “近來朝中安穩,我沒什么要緊事?!?/br> 望見他那副慢條斯理的模樣,明熙沒忍住輕笑:“是嗎,可說不定過了今日,大人便不這么想了?!?/br> 季飛紹瞇眼:“你什么意思?” “隨便說說罷了,大人可別當真啊,”明熙放下車簾,冷聲吩咐,“出宮吧?!?/br> 不能再見一次你神魂落魄的模樣,倒也真是可惜。 再回到葉府時,她徑直翻了院墻去找慕箴。 今日的信息量實在太大,她得抱抱慕箴來緩和一下心情。 沒想到一翻墻,望見的卻是一身黑衣,戴著金屬面具的慕箴模樣。 望見彼此,二人都一愣,明熙笑了笑:“殷尋公子這是要干什么壞事去呀?” 慕箴被她說得,耳尖都紅了,伸手將人抱了下來,明熙卻抱著他不肯撒手。 臉貼著金屬面具,有些冰,自從慕箴坦白之后,她有一陣子沒見到這身打扮的他了。 明熙透過冰冷的面具望見他雙眼,心底柔和一片,輕吻在堅硬的玄鐵面具上,冰得她唇瓣發麻。 慕箴只覺得渾身都酥了,將人放下后伸手將面具摘了,露出下面一張精致的面容來。 望著她的眉眼深邃幽深,慕箴啞著嗓子:“怎么了嗎?” 明熙搖頭,只是安靜地抱著他問:“你是要出門嗎?處理什么事?” “慕府先前初來汴京時,有位大人幫過父親幾次,也曾是大哥生前最敬重的前輩之一,”慕箴低聲說,“他是堅定的太子一脈,事變后他委托父親,請求將他的小孫女兒救出來?!?/br> 明熙緊張道:“去劫獄?” 慕箴有些好笑道:“不,情節不嚴重的,家中女眷只需錢財便可保釋,不過如今季飛紹權勢過大,朝中好友無一人敢做這個出頭鳥,只有我父親應了下來?!?/br> “我想著,若是季飛紹一心追查,便換個身份將孩子送到漁陽去,所以換了這身衣裳?!?/br> 明熙想到今日jiejie說的話,問:“那若是,沒有保釋的人呢?” 慕箴眼神黝黑了些,聲音也沉了些許:“男丁斬首,女嗣充入教坊司,永不回良籍?!?/br> 明熙怔在了原地,許久沒有說話。 慕箴嘆氣:“這便是為什么那位大人拼死也要求人將他的小孫女兒贖出去了?!?/br> 近幾日犯人增多,正是料峭的天氣,獄所里也因為大量的犯人堆積顯得悶熱。 明熙走在慕箴身后,腳邊到處都是濕滑的泥濘,臟亂不堪,她低頭隨意望了眼,跟上了前頭的人。 為了保釋那位不足六歲的女孩兒,殷尋掏了十余張千兩的大額銀票,并隨手給了個假的身份牌子作登記。 擔心明熙被人認出來,慕箴推著明熙出去,示意她先帶著孩子出去透氣。 明熙看著手邊惶惶不安,眼神都有些呆滯的孩子,嘆了口氣,將大氅脫下將人裹得嚴嚴實實,連眼睛都沒露出來,往外走著。 這間獄所聽聞是臨時加蓋出來的,并不牢靠,許多地方還露著風,大多用來關押女子。 她們先前不是貴女也是在后院伺候的女使,一朝下獄,各個瘋瘋癲癲,精神狀態都不太好。 明熙正往外走著,聽見兩個獄卒閑聊的聲音。 “咱們這還有孫國公家的人嗎?趙大哥在慎刑司那邊,從幾位世子身上可搜出來不少寶貝呢?!?/br> 聽到熟悉的名字,明熙腳步一頓。 “死得差不多了,倒是還剩下一個,不過沒什么值錢東西,況且自從一起來的她家人都沒了之后,人就瘋了,我勸你還是別財迷心竅,免得被她咬著!” 明熙抱著孩子,站在原地許久,低眉垂眼,不知在想什么。 她將孩子交給品秋:“你先將她抱出去等我?!?/br> 品秋一臉懵:“姑娘呢?” “我……個人?!?/br> 見到孫月顏的時候,明熙呆愣了許久。 一旁帶她過來的獄卒收了她的銀子還在嘟囔著:“這人可是重犯哈,不能贖走的,你就只能站這說說話,可別耽誤久了?!?/br> 明熙只這么傻愣愣地盯著角落那個臟亂的身影看,許久才從嗓子眼里擠出了一聲:“哎?!?/br> 等獄卒走后,明熙張口,才發現自己嗓子已經啞了:“孫月顏?!?/br> 角落那個頭發披散的瘋子沒有搭理她,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拿自己的頭磕墻,磕得卻并不重,只是讓她額頭紅腫一片。 明熙望著她的動作,知道她想做什么:“怎么,想學你母親一樣尋死嗎?” 她來的路上聽獄卒說了個大概,孫國公當夜跟隨太子,被季飛紹一刀砍飛了頭顱,第二日整個國公府上下便盡數押進了牢中。 男眷已被殺了個干凈,女眷這邊死的死,瘋的瘋,見孫月顏這般,許也是想像母親那樣尋死,但她自小嬌貴,最是怕疼,怎么也下不去那個死力。 明熙見她不回自己的話,只是一味地動作,鼻尖不知為何酸澀,眼淚盈滿眼眶。 孫月顏此人,囂張跋扈,仗著身世欺壓掠奪,明熙年幼時受慣了她的磋磨。 但是望見她如今的模樣,讓她不自覺想起前世趙姝意家人慘死后,也是這般整日呆滯,行尸走rou般地重復著刻板的動作。 好像只要一停下來,莫大的悲切和怨憤就要將她吞沒。 明熙眨眨眼,從袖中掏出兩個藥瓶,透過牢門放在地上。 “紅瓶的是最烈的毒藥,喝下之后不會痛苦,閉上眼就沒事了?!泵魑醯穆曇舻?,“白瓶的是假死藥,呼吸心跳都會停滯三天,獄所的死囚都會扔到后山的亂葬崗,若是你想離開,活下去的辦法也多的是?!?/br> 她將瓶子放下后,不愿再多瞧一眼她的模樣,無關過往,無關仇怨,只是一個孤苦伶仃,寥落絕望的姑娘,她只見到,便不管不顧地為其心傷。 轉身的時候,她聽見喑啞的聲音。 “明熙?!?/br> 孫月顏的聲音明亮又嬌軟,何時這般沙啞過。 以為是有什么話要說,明熙又轉身看她,卻再也等不到下文。 也許是孫月顏自己,都不知道該對她說什么吧。 明熙垂眼,還是離開了。 出了獄所時,還是沒見著慕箴的身影,品秋抱著女孩兒站在外面曬太陽。 品秋沒抱過孩子,用的力大,將小女孩勒得眼淚盈盈,卻不敢動半分。 明熙上前,將孩子放下,蹲下身子溫柔地問她:“叫什么名字?” 孩子捂著嘴,滿眼是淚地搖搖頭。 明熙猜到,許是之前有人教過,再出來后不能透露自己的名姓,明熙也猜到了,于是又問:“乳名有沒有?” 女孩遲疑了片刻,才小聲道:“……小麥?!?/br> 這名字好啊,明熙心中喟嘆,春日暖暖,麥苗瘋長。 “那小麥今年幾歲了?” “六歲?!?/br> 二人一問一答正聊得開心,眼看小麥已經淺淺露出了點笑意,望見了什么,神色又變得驚恐了起來。 明熙蹲著身回過頭去,望見季飛紹微喘著氣,像是一路縱馬趕來,脖頸一層薄汗,眼底充血,額角青筋微微暴起,神情駭人可怖。 她皺眉站起,將孩子擋在身后。 季飛紹望見了她,動作匆忙地從馬上翻了下來,兩三步便跨到了她面前,死死扼住明熙胳膊,情緒壓抑不住一般沖她喊道:“你怎么不在府中?為什么跑到這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明熙沒理會,只是偏頭望他大掌握著自己的手臂,用了十足的力氣,掐的她生疼。 聲音有些冷:“大人找我,要做什么?” “你知道了什么?今日為什么要說那句話?你也看到了是不是,你知道是不是?!” 季飛紹受了十足的刺激,語序顛倒不堪,渾身都在輕微地發抖,旁人見了都只怕要驚掉下巴,臨危不懼的季大人,戰場上受了致命傷也能冷靜殺敵,拼死翻盤的季大人,眼下卻像個瘋子一般,朝一個柔弱的姑娘家崩潰地質問著什么。 旁人聽不懂,但是明熙卻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