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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含卉,我是不求回報的。讓我呆在你身邊好嗎?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找到了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我就會離開你,絕不糾纏?!被蛟S是反復煎熬過,陸安說出這話時,神情不似遠方山巒起伏,口吻輕松得反而像是風平浪靜時的湖面,一絲漣漪都沒有被溫含卉捕捉到,宛如隨口一問,便是被拒絕也不甚在意那般。 可是溫含卉卻像是感知到了陸安心中難以紓解的苦痛般,霎那間眼淚就淌了出來。 她抬手按了一下酸澀跳動的胸膛,斬釘截鐵地回斥道,“不可以!你不準喜歡我!” 不遠的老樹上,一只烏鴉察覺到周遭氣氛凝肅,撲騰起翅膀起飛離開。 陸安眼眶一點點變紅,黑漆的明眸慢慢變得黯然失色,原來連單獨的喜歡也不被她允許。靜默片刻后,他維持住了體面,沒有再問,沒有祈求,只是低聲應了句,“好吧,我知道了?!?/br> “對不起......”他為自己不合時宜的喜歡而道歉。 溫含卉眼淚沾濕了面容,她低頭抹了把眼淚,也不知道兩人怎么會變成這樣,“我寧愿今天沒有去貢院接你?!?/br> 之后的時間似乎變得很漫長,溫含卉緩緩往家的方向走,陸安抬腳跟在她身旁。 兩人再沒說過話,家外已經是初春,一片生機蓬勃,家里卻像是處在冰雪覆蓋的寒冬中。 溫含卉沉默地回了寢間躺下,輾轉間,門簾外響起陸安喊她起來用膳的聲音,她沒有理會。 溫含卉整夜無眠,直到翌日清早,像是終于下定決心,她穿系好衣裳,面無表情地從寢間里出來。 陸安正在炊房里忙活著煮粥,他看了眼站在炊房外的溫含卉,指指尚未沸騰冒泡的瓦罐爐子,“你再等一會兒,粥還要一會兒才好?!?/br> 溫含卉點了點下頜,松開炊房的門簾,坐到中庭的石桌上等陸安。 中庭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花盆,這些都是陸安親手置辦的,為的是以后溫含卉可以自己養花做香囊,他說她不是一個會過日子的人,所以栽種在花盆里的枝節們都是陸安在打點。 一晃眼,這些移栽的枝節都已經冒出鮮嫩的花蕊了。 尋常不覺,原來他們的新家已經如此具有煙火氣。她好想和他一起看這些花蕊慢慢長成,最終綻開的場面啊。 溫含卉鼻尖一酸,低頭偷偷抹掉滲出的眼淚。 再抬眼時,陸安已經端著碗筷過來了。 早膳期間,溫含卉勺著的每一口粥都泛著苦味,吃著吃著,她忍不住掉下眼淚。 陸安放下碗筷,從前襟里摸出帕巾,遞到她眼皮底下,這回他沒有再拿錯,是一張方方正正的素帕巾。 溫含卉苦笑一下,“你這回倒是沒拿錯了?!?/br> 陸安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她,“別哭了。這都是我的錯,你又有什么好難過的?” 溫含卉胸膛起伏一下,用帕巾擦掉眼淚,徐徐開口道,“崽崽啊,你現在還小,你只是因為我救了你,或是因為你和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才會誤把依賴當愛慕的。等你真正見過外面的世界,就不會這么想了。到時候你就會想,我不過是一個住在京郊、沒什么錢、脾氣很任性、還喜歡臭美的女人。到那時候,你就不會喜歡我了?!?/br> 陸安不這么認為,“你是覺得我會變心嗎?我不會變心的。不管你會否喜歡我,我都會如愛我的生命一般愛你,而我這條命是你撿回來的,無論你要不要,這條命都已經是你的了。溫含卉,我到死都會繼續愛你?!?/br> 溫含卉也很篤定,“不會的,崽崽,世界上沒有那樣的男人。男人都是薄情逐利的,你只是涉世未深,等你真正從學堂里走出來,走到這個紛擾的人世,你會適應世間的規則的。沒有人是出淤泥而不染的?!?/br> 陸安抿唇,垂眸看她,“你這番話是何意?” 石桌下,溫含卉搭在衣擺處的手收緊,薄薄皮rou下的骨節繃起,她說,“你在會試中榜題名,又不欲參加殿試,想必你的官職這幾日就能下來了。有了官職,你拿的俸祿養活自己綽綽有余,然后你就搬出去住吧,陸安。我們之間,屬實沒有做家人的緣分了。若是你不愿意搬走,我搬回胡家村亦可,畢竟這個新家,你打點的多一些......” 陸安下頜繃緊一瞬,“所以你說了這么多,就是為了趕我走嗎?” 溫含卉鼻尖酸澀,言不由衷極了,“是?!?/br> 陸安宛如一尊沒有生機的石樽,在沉默片刻后,他幾乎是啞著聲問道,“我有這么差勁嗎?就讓你如此避之不及?!?/br> 溫含卉一愣,想說沒有,想告訴他他一點都不差勁,是她心目中最美好的人,可正是因為他的美好,她才不愿看他圍在她的身旁庸庸碌碌,他本不是池中物,應該到更寬廣的天地中馳騁。 溫含卉張了張嘴,最后抿回雙唇,似是默認了陸安的話,“你什么時候搬離這里?還是需要我搬走?” 陸安低頭搓了把臉,“你知道我不可能讓你搬走的?!?/br> 陸安起身回寢間時,溫含卉目光忍不住追隨他一襲白裳的背影,捂嘴悶聲哭了出來。 他三日后搬離這座宅院。 在離開時,陸安變得像一個提線的皮影人,一切都身不由己。 陸安站在柴扉門外,等了一會兒,溫含卉并沒有來送他。 陸安自嘲一笑,踱步登上了一輛通體檀木的馬車,車轱轆轉動,徹底將他的帶離了這間有溫含卉居住的宅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