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錄 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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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凈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土嗎,有什么奇怪的?” 沈青黛搖搖頭:“這是沙壤土,土質疏松濕潤,一般作養花之?用?!?/br> 施凈張大?嘴巴:“我知道了,這里?都是尋常的土,只有這團是沙壤土。這土,應該是兇手留下的?!?/br> 方才一路走來,沈青黛仔細觀察過四周,夢柳公子素日應該很少?過來,雖布局精巧,卻疏于打理?,是以并?未有種植大?片花草。 這團沙壤土,應該就是兇手在此挖坑時,鞋底來回摩擦,從而留下的。 三人還要去翠云湖,趙令詢便央順天府的衙役,把鐵鏈連同沙土一起帶回中亭司。 此處私宅,在翠云湖東北方,附近一片,皆是大?戶人家,抬眼?望去高樓遮擋,門第森嚴。出了門走百余步,有兩條路。 一條通向主路大?街,一條小道通向翠云湖。 三人沿著小道一路前行,此處背靠春蒙山,林木葳蕤,幽靜異常,少?有行人。越靠近翠云湖,路邊野草愈茂盛。 他們眼?睛一直盯著路邊,在離翠云湖不?遠處,終于在草叢中發現了血跡。 芳草被壓倒一大?片,一灘血跡無可遮攔。 趙令詢道:“這片草地,像是有人躺過。應是杜二公子重傷之?后,倒在此處。不?過,卻未見有爭執打斗的痕跡?!?/br> 施凈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只有夢柳公子一個?人,那兇手呢?” 沈青黛看著草叢中的鮮血,想著昨日夢柳公子躺在此處的無助,一股悲傷涌上心頭。 “兇手自然是沒?有追過來。走吧,去前面看看?!?/br> 翠云湖邊,流水汩汩,碧波蕩漾。傍晚的湖面,氤氳著霧氣?。 沈青黛思?及夢柳公子,漫不?經心地走著,突然腳下一滑,險些栽倒。幸虧趙令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快速把她拉到一邊。 沈青黛心有余悸,不?停拍著胸口,下意識地望向方才要摔倒的地方。 一片竹葉掩映在芳草之?中,她正想彎腰去撿,卻被趙令詢拉回。 趙令詢蹲下身去,仔細看了看湖邊的石頭,因?前些日子有過漲水,石塊長了青苔,無比濕滑。 他撥開草叢,去撿竹葉,卻又發現一灘血跡。 行到此處,他們基本可以斷定,杜二公子,應是從此處滑落,跌入湖中。 施凈心中尚有許多疑問,但見沈青黛一臉疲憊,想她數日勞累,也不?再多問。 從翠云湖回到中亭司,已是日暮。陸掌司依舊不?在,見無人可報,三人便各自回了住處。 沈青黛沐浴完,便向翠蕪詢問郎中之?事。 翠蕪回道:“我根據小姐的指示,找到了那間醫館,在后石街??床〉睦芍胁?在,據醫館的伙計說,他們館主外出了?!?/br> 沈青黛微微挑眉,這個?時候外出,倒顯得有些刻意了。 “你可有問,他昨日到杜宅瞧病之?事?” 翠蕪點頭:“問了,他們說,館主昨日申時外出,酉時回來取藥?!?/br> 沈青黛拿起紙筆,便開始寫寫畫畫。 后石街位于杜宅東北,夢柳公子私宅東南,在兩處宅子之?間。 從杜宅到藥館,不?到半個?時辰路程。夢柳公子私宅與?藥館之?間,大?約兩刻。 戴舒錦院內的小丫頭說過,郎中當日來回用了一個?時辰,算起來,只比平日慢一刻有余,看起來似乎很正常。 沈青黛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問道:“醫館的伙計有沒?說過,郎中當日是不?是真的感染了風寒?” 翠蕪道:“問過了,說他當日確實偶然風寒,出門的時候,還帶了面罩呢?!?/br> 沈青黛頓了頓,接著道:“咱們山莊的藥草,在京城賣得如何?” 翠蕪一愣:“小姐怎么突然問這個?,那自然是很好?!?/br> 沈青黛笑笑:“我覺得,還不?夠好,還不?夠大?。你覺得,再多一間藥鋪怎么樣?” 翠蕪會意,隨即笑著點頭:“小姐放心,明日我就去辦?!?/br> 她看看沈青黛,發愁道:“小姐,帶來的銀子是花出去了??赡憧纯?,都是為了案子。再看看你自己,都來京城這么久了,沒?有添過一件新衣裳,一副新首飾?!?/br> 沈青黛笑道:“都是花錢買高興,怎么花不?是花?!?/br> 翠蕪無奈道:“你是小姐,你說了算。只是,明日要去參加雅賞宴,要穿什么才好?” 沈青黛驚叫一聲,這些天連日奔波,她差點忘了這個?。 雅賞宴安排在華青館,館前溪水潺潺,楊柳依依,一樹杏花落,一泓清波映素潔。 不?同于上次如意齋雅賞宴的熱鬧,今日格外清寂,來往姐妹皆著素衣,更添幾分寥落。 沈青黛攜兩幅畫緩緩踏進館內,她方一進去,劉落香便遠遠走來,一旁的洛霜也忙起身。 她們相互寒暄幾句,沈青黛便把畫遞上。 劉落香雙手顫抖地接過畫,便命人掛上。 館內四周找已掛滿了夢柳公子的畫作,正中空白?處,早已預留好。 待兩幅畫掛好,館內姐妹紛紛起身,站在畫前。 一室靜默。 許久,細微的啜泣聲響起,慢慢變成嚎啕大?哭。 蜉蝣圖,自從黑市買回,沈青黛還未來得及細看。如今這副蜉蝣圖,正掛在春柳圖旁,這種對生的渴望,和徹骨的孤獨,沖破畫卷的割裂感,直擊每個?人的心底。 洛霜指著墻面,雙手顫抖:“原來,這就是蜉蝣圖。我看到了,你們看到了嗎?夢柳公子在向我們求救,他知道自己要遭遇不?測,一定發生了什么,一定是?!?/br> 沈青黛的心猛然一沉,原來不?止她有這種感覺,不?是她的錯覺。 沈青黛靜靜掃過一幅幅畫,畫作被按照春柳、夏柳、秋劉、冬柳,四季循環一一排開??上乱豢?,她便覺察到了不?對。 時間,作畫的時間。 夢柳公子并?不?是以四季,循環作畫。他是從春柳畫到冬柳,再到蜉蝣圖。 他由滿懷希望,一步步走向絕望。 這些年,夢柳公子名氣?日盛,風頭更勝謝無容,他一步步走向巔峰,為何作畫的心境,卻一落千丈。 劉落香渾身發抖:“聽說,昨日夢柳公子死而復生,又溺亡在翠云湖。這其中,一定有陰謀。夢柳公子,究竟發生了什么?” 沈青黛渾身冰涼,腦海中明明一片混亂,卻又覺得似乎有什么東西,馬上要掙脫牢籠直沖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竭力維護住局面:“諸位姐妹,夢柳公子的案子,中亭司正在查,請大?家勿驚慌。我家兄長在刑部,與?中亭司有些交道,等兄長回來,我會把咱們的擔憂告知,勞請他轉告?!?/br> 見眾人稍稍安心,沈青黛把翠蕪叫道跟前,輕聲在耳邊吩咐了幾句。 翠蕪不?敢停留,慌忙離開。 哭過之?后,洛霜稍稍平靜,由眾人陪著坐了下來。 約摸一個?時辰,華青館外傳來馬蹄聲,沈青黛忙出門去迎。 馬車踏過青石板,緩緩停住。 車夫起身掀開簾子,謝無容一襲白?衣,翩然落地,素潔的衣擺輕輕劃過光潔的石板,不?染一絲灰塵。 謝無容許久未見沈青黛女裝,乍然見她素衣輕飄,端莊嫻麗站在眼?前,裊裊欲仙,一時有些呆了。 門口的侍女見一對璧人相對而立,竟不?知要看哪個?。 “你來了,快些進來?!?/br> 謝無容眸光一轉,跟著進了華青館。 眾人見來了一位男子,紛紛側目。 沈青黛忙解釋道:“諸位姐妹勿怪,這位是蓮衣公子,謝無容。他是我多年好友,與?夢柳公子也頗有些淵源,并?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他今日碰巧路過此地,專程過來與?大?家一起追思?夢柳公子。我想,夢柳公子若地下有知,能見蓮衣公子惺惺相惜,定會很欣慰?!?/br> 言畢,謝無容彎腰朝眾人行禮。 因?為丹青榜,夢柳公子與?蓮衣公子追隨者爭論不?休,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此番她請謝無容過來,實屬無奈。 往日里?,因?蓮衣公子追隨者多出言不?遜,連帶著她們對蓮衣公子也多有不?滿。如今人站在眼?前,卻見他舉止有禮,溫潤大?方,昔日里?對他的不?滿,已減了三四分。又兼他是沈青黛的朋友,眾人都恭恭敬敬地回了禮。 沈青黛拉著謝無容走上前:“你看,這幅便是蜉蝣圖?!?/br> 謝無容抬眸一望,一向平靜無波的眼?神?,迸發出灼目的光芒。 這是真正的大?作。 他看到了絕望中的吶喊,還有憫世的良善。 亮麗的色彩逐漸退卻,他只看到了蜉蝣的羽翼,在他眼?里?成為永恒。 他緩緩道:“丹青榜榜首,他當之?無愧?!?/br> 沈青黛見他幾乎魔怔,上前扯了下他的衣袖,謝無容這才緩緩回神?。 “小姐,東西拿來了?!?/br> 翠蕪手持畫卷,急匆匆跑來。 沈青黛接過畫卷,快速把上面的物品移開,平鋪上去。 “你過來看看這幅畫?!?/br> 謝無容緩緩走近,待看清畫作,他臉色驟然一變。 “這幅畫,正是當初在登州時,夢柳公子拿給我看的畫作?!?/br> 這個?被自己一眼?否定的畫作,竟然真是出自夢柳公子之?手。 杜禹華曾說過,謝無容也說過,夢柳公子曾經天資平庸。 沈青黛一直覺得杜禹華是出于嫉妒,謝無容是傲氣?使然,可現在,她才意識到,是自己對夢柳公子的喜愛迷了眼?。 也許,杜禹秀,真的就是一個?平庸之?輩。 從頭到尾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