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想過要去投靠零日,但他壓根找不到零日在哪。 林澗說的對,他壓根不知道……等等! 安東尼腦子一竄。 找叛徒,需要林澗親自來嗎? 他一點一點抬起頭,對上林澗的目光。 林澗背著光站立,神情隱在陰影里,下頜弧度利落流暢,色如冷玉,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不動聲色的打量。 “……” 安東尼喉嚨和鼻腔里傳出沉重的喘息聲,仿佛獸類餓急了時的粗喘。 他揮舞斷臂,機械斷臂杵在地上,一下一下,金屬交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你詐我……你他媽的又詐我!” 一串臟不可聞的辱罵脫口而出,安東尼猛地掙起身,不管不顧,一頭朝林澗撞去。 第17章 “在想什么?”謝岫白在旁邊坐下。 畢竟昏迷了小半個月,人質姑娘已經跟其他人去檢查身體了。 其他人也在各忙各的,舷梯上只有他們兩人。 “……”林澗揉了揉眉心,“在想里面那個人?!?/br> “安東尼?”謝岫白傾身過去,關切地問,“他怎么了嗎?” 林澗沒注意到他的靠近。 謝岫白看著他的側臉,“難道是他身上還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他問得輕松,隨意搭在扶手的手指卻悄然收緊。 ——攻擊的是你左邊的肩膀,那出賣你的就是葵翎隊里的人,如果是后背,就是軍需處……其他地方就是其他人。 那如果是你右手呢? 我是那個能讓你放下戒心、毫無保留信任的例外。 還是你試探的一部分? 就在謝岫白忍不住,哪怕暴露,也想把問題問出口的時候。 林澗看著遠處明亮的月光,“不,不是他?!?/br> 謝岫白輕聲:“嗯?” 林澗想了想,“你聽過一個很有名的倫理學上的問題嗎?一個博物館著火,里面有一只貓和一副傳世名畫,在場只有你一個人有能力進去救它們,但你只能救下其中一個,你會選擇誰?” 謝岫白不假思索,“我選擇一個都不救?!?/br> 林澗微愣。 謝岫白兩手撐在身后,偏過去的目光暖意融融:“里面又不是你,我為什么要冒著危險往火里沖?” 林澗搖搖頭,像是覺得他有些幼稚。 但他說起這個問題,其實并不是想從謝岫白那里得到回答。 “很多人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理所當然帶入了‘救人者’的視角,而這個視角,其實也可以換一個名字——” 林澗平靜地說,“上位者視角?!?/br> “你是進去救人的那個人,救誰的權利掌握在你的手里,”他說,“只在你手里?!?/br> 外面的人沒有,畫沒有,貓也沒有,只有“你”有。 謝岫白有點明白了:“‘救人者’變相掌握了生殺大權,是這個意思吧?” “對,但事實上,這世界上最多的人是普通人——他們沒有權力?!绷譂菊f。 當一個人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理所當然把自己帶入了‘救人者’的視角。 但其實他們根本不是‘救人者’。 因為他們沒有進火場救人的能力。 甚至連那副價值連城的傳世名畫都不是,因為他們也沒有那么多價值。 充其量只是那只貓而已。 謝岫白聽懂了。 但他不明白林澗忽然提起這個問題的用意何在。 從罪惡滔天的通緝犯到倫理學難題,他們討論問題的跨度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林澗遙望著遠方變換明滅的星辰。 夜風略過蒼穹和荒原,吹開他略長的發絲,露出白皙額頭,遺傳自母親的立體眉目優雅明晰,長睫下眼眸沉靜,仿佛一潭碧潭,深邃寧靜。 “三年前,在翠鳥星上,就發生過這么一個‘難題’?!?/br> 謝岫白靜了靜,忍不住問:“是那場屠殺嗎?” 這是林澗離開他之后發生的事。 這種程度的災難,新聞只會播報一個大概,不可能涉及具體細節。 謝岫白立刻認真聽起來。 “那是屠殺開始之前,”林澗說,“星盜趁著邊境駐軍換防,一舉攻占翠鳥星,以翠鳥星上的居民為人質,逼迫聯邦不得靠近?!?/br> “星盜把翠鳥星剛上任的行政官綁在行政官府邸門前的空地上,在他腳下架起柴火,同時把翠鳥星上的絕大部分人聚集在一起,然后問他們——” 三年前,一卷錄像帶從翠鳥星寄往首都星。 聯邦議院和軍部最高將領連夜召開秘密會議。 錄像對準了廣場,從天空望下去,密密麻麻全是烏壓壓的人頭。 聯邦剛剛建立不過百余年,疆域遼闊,而且還在不斷擴張,很多星球其實剛剛處于開發初期,居民大多來自于其他星球移民。 經過長時間的生存繁衍,人口才逐漸興旺起來。 相比起謝岫白從小生活的星球,翠鳥星算是發展比較好的一顆星球,至少和平。 但這也使得這里的人普遍不擅長和這些亡命徒交鋒。 幾挺機槍大炮頂在前面,反抗者的尸體堆成小山。 所有人緊緊擠在一起,惶恐不安的情緒在人群里不斷蔓延。 星盜們看著他們害怕的模樣,紛紛大笑起來,戲謔嘲諷謾罵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