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開口，我什么都會給你解惑?！?/br>
    他的話像是一陣溫柔的清風，一下下敲在謝寒心上，宛若扣在門扉上的手。

    謝寒閉了閉眼，終于在顧言真的目光中選擇直面自己的內心。

    他們是該好好談談。

    第五十三章

    五十三

    “我都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敝x寒垂頭喪氣, 眼底眼藏不住的心酸失落：“那個阮南月，她總是故意在我面前表現得和你很熟，好像什么都知道?！?/br>
    顧言真不知道他原來是這樣想的, 略帶歉意的說：“對不起, 我之前沒有注意到?！?/br>
    “我不知道她會這樣對你, 會找時間和她好好談談?！?/br>
    說到這，顧言真又輕聲一嘆，問：“這些事, 你之前為什么不告訴我？”

    “說了你就信我嗎？”謝寒沒好氣的嘀咕，“你不是一直夸那個女人?！?/br>
    顧言真苦笑：“我和南月從小一起長大, 自認有幾分交情在, 也以為我足夠了解她, 沒想到會變成這樣?！?/br>
    “對不起，這是我的錯?！彼\懇道歉, “和她來往的時候，我沒有充分考慮你的心情”

    盡管顧言真和阮南月之間光明正大，沒有任何私情，可他錯漏了謝寒的感受。

    許多關系中，不是他自以為坦蕩, 就真的坦蕩了。

    “怪不得你哥哥之前特意打電話罵我?！鳖櫻哉纥c頭，“的確該罵?！?/br>
    謝寒于是不樂意了：“他憑什么罵你？”

    顧言真嘆氣。這次的事確實是他處理欠妥，才會讓謝寒如此沒有安全感，他要為此負責人，怪不了任何人。

    一陣沉默，顧言真又道：“我喜歡的所有東西, 討厭的喜歡的，只要你想知道。我都會告訴你?！?/br>
    “我在外面自稱愛好高爾夫, 騎馬，滑雪，打網球……這些其實都是我立的人設?！鳖櫻哉嬷毖圆恢M，“身為顧氏總裁，我對外的形象必須足夠正面向上，才能令人信服?！?/br>
    “但私下里，我其實更喜歡吃甜食，喜好吃rou多過吃素，平時休閑也會看看小說打發時間，興致來了還會給喜歡的作者打賞?！?/br>
    盡管羞恥，顧言真還是選擇在這一刻剖析自己，在謝寒面前。

    這是他從不對外人提起的隱私，可是如果這樣做能讓謝寒有安全感，他愿意將最真實的一面暴露給他看。

    “我的確表里不一，做了許多和我本身性情不符的事，但并不因為我虛偽?！彼肓讼?，又說：“或者也可以說我虛偽?！?/br>
    那時他太年輕了，才畢業的顧言真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做一個合格的掌權者，管理偌大的集團公司，面對周遭各路心懷不軌的豺狼虎豹，顧言真只能一步一個腳印慢慢摸索著走。

    他不得不用最快的速度褪去身上殘留的青澀學生時期的影子，一遍遍反復模仿電視小說里霸總們的言行，企圖用虛假的外相隱藏他內心的怯弱。

    他不得不時時刻刻注意情緒管理，不能輕易把真實的自己暴露出來，更不能讓人輕易揣測他的下一個決。

    “面具戴久了，有時候我也會迷茫?！鳖櫻哉孑p聲說，“你應該知道，姚秘書曾經是我的學長，而小明則是我的發小……南月更不必提?！?/br>
    “這世上除了鐘姨，也許只有他們三個才真正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br>
    顧言真抬頭看向謝寒，誠懇的說：“我只是太想在你面前表現得更好，因為你是不同的?！?/br>
    誰不想在心愛的人面前永遠保持完美的一面？

    即使是顧言真也不能免俗。他不愿謝寒有一天發現，原來顧言真并不是外面表現出來的那么堅強可靠，他希望在謝寒心里，他是最好的。

    謝寒悶悶的說：“我才不在乎你是什么人?！?/br>
    “我就要你?！?/br>
    顧言真展顏一笑，語氣無限溫柔：“那我再跟你道歉，好不好？”

    他處心積慮，總想在謝寒面前端著“年長者”的架子，以為大了幾歲就應該如何如何，沒有想過謝寒愿不愿意接受，反而讓他們之間遠走越遠。

    “誰要你道歉……”謝寒哼了一聲，得寸進尺：“那你以后不許再見那個女人！”

    聽他提到阮南月，顧言真沉默了。

    謝寒憤怒拍床：“你竟然猶豫??？”

    “我不是猶豫?！鳖櫻哉孢B忙安撫，“這次的事她的確有錯，我沒有要袒護她?！?/br>
    他解釋道：“就像我說的那樣，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所以知道她以前不是這樣的。我想找她問個明白，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br>
    顧言真的朋友不多，因此他珍惜他們每一個人，對朋友們也足夠信任，就像之前對阮南月也沒有任何懷疑一樣。

    “就算她做錯事，就算以后我與她永不往來，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br>
    顧言真思考問題永遠謹慎冷靜，他除了在謝寒的事上沖動過，其他任何時候，顧言真都會將事情的所有可能提前預判，減少失誤。

    但他終究是人，做不到掌控所有事，就像他根本不懂阮南月的背刺是為什么。

    “她喜歡你唄?！敝x寒輕哼，“不然干嘛針對我？”

    顧言真下意識否定了：“不可能?！?/br>
    “你怎么肯定？”謝寒又質問道：“她還說當初你們要訂婚，你沒有特別反對?！?/br>
    “還說如果不是她離開，你倆孩子都打醬油了！”

    顧言真一個頭兩個大：“她真這么說？”

    “哼！”這下換謝寒雙手環胸，一副‘看你怎么編’的氣勢。

    顧言真扶額：“當初訂婚的確是我父親一廂情愿，我拒絕過的?！?/br>
    “但畢竟這是兩家的事，我也要過問南月的意見，而且……”他說到這，猶豫看了一眼謝寒，斟酌道：“當時是我，也是顧家最艱難的時候?！?/br>
    彼時顧氏背負沉重外債，內部元老吃里扒外搞事，顧言真面臨著資金鏈斷裂、銀行催款、供應商趁機要價、高層技術人員流失……種種巨大壓力。

    “父親之所以逼我和南月訂婚，為的也是阮家的支持?！鳖櫻哉娌惶敢饣叵肽嵌魏诎灯D辛的歲月，卻不得不說：“南月說我并沒有那么堅決反對，也沒有錯?！?/br>
    “我原本想和她談談，如果她愿意，我們可以協議結婚，等到顧氏危機一過，我就放她自由?！?/br>
    謝寒知道了事情真相，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當年顧家危機，他好像聽李予之提過。雖然沒親身經歷，卻想得出那時才二十二歲的顧言真該有多絕望。

    “那、那她怎么說？”謝寒問。

    顧言真回憶道：“那時南月剛收到國外一個俱樂部的邀請，她說她一直很想出去看看，但是家里壓力大，她猶豫不決?！?/br>
    “所以我最后什么也沒說，鼓勵她去追求自己的夢想?！?/br>
    謝寒又問：“你傻?。?？那你后來怎么辦了？”

    聯姻不成，阮家自然沒有幫他的理由。顧正秋見他不配合，勃然大怒，自此也不再過問顧氏一切事宜。

    “是葉夫人最后幫了我一把?！鳖櫻哉鎸嵲拰嵳f，“我跟你說過吧？從前葉夫人和我母親算閨中密友，只是后來決裂了?！?/br>
    謝寒聽到其中還有葉夫人的事，愣了片刻。后來一想又很尋常，因為葉夫人本來就非常善良，俠肝義膽。

    “也許就是因為她對我有些了解，才愿意把你交給我?！鳖櫻哉孑p聲說，“小寒，我對你是真心的?！?/br>
    謝寒此刻完全相信他，可還是過不去最后一道坎：“那你為什么把我忘記了？”

    顧言真擰眉，不知道他所指為何。

    “小時候你來過我家?！敝x寒惆悵的說，“你帶我玩紙飛機，給我講故事，陪我畫畫，還說要等我長大一起去探險?！?/br>
    顧言真眼睛瞪地前所未有的大，臉上幾乎表情失控：“什么??？”

    謝寒氣不打一處來：“你真的忘記了??？”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等你等了一整天！”

    “你明明說好帶我去游樂園，可是你再也沒有來過！”

    “我去你學校，你還假裝不認識我，跟同學說說笑笑走了！”

    那個絕情的背影從此一直盤桓在謝寒的多有噩夢里，每每半夜醒來，他的心里還是會難過失落，反復糾結，差點折騰出心理問題。

    顧言真聽著他的盤問詰責，努力試圖在腦子里回憶謝寒說的話，可是真的想不起來。

    他相信謝寒不會騙他，可他也同樣無辜。

    “你還記得我要帶你去游樂園那天，是幾號嗎？”顧言真緩緩開口，問道。

    謝寒心說那誰記得清，嘴上卻脫口而出：“10月11號?！?/br>
    正是秋高氣爽，適宜出門游玩的日子。

    這個日期讓顧言真出神許久。

    “10月11……”他雙手緊緊握住又漸漸松開，努力平復著情緒，深吸一口氣道：

    “那天應該是我哥哥去世的日子?！?/br>
    謝寒面露震驚。

    顧言真頭又開始疼，他抬手揉了揉太陽xue，低聲道：“如果是那一天，我大概知道為什么會失約?！?/br>
    “事實上，我大哥去世那天以后，我的記憶有一陣子經常錯亂，醫生說是因為我年紀太小，又接連遇到強烈的精神刺激，太痛苦了，大腦出于某種自我保護機制，選擇性屏蔽遺忘掉了一些人事?！?/br>
    顧言真懊惱的輕輕捶打捶打自己的腦袋：“但是我沒想到忘記的是你……我、我很抱歉?！?/br>
    “但我不是故意的，小寒，對不起?！?/br>
    顧言真不停責問自己，為什么偏偏遺忘了他。

    謝寒所有的怒氣，對顧言真曾經的怨恨，和多年的不甘，在此刻化作烏有。

    他終于知道，顧言真不是主動拋棄他。

    第五十四章

    五十四

    當年顧霖澤的死是顧言真心中一個不可觸及的傷疤, 謝寒見顧言真面露痛苦，連忙一把抱住他。

    “我、我不提了，以后都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