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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的沒錯,她不過是父母之命嫁給了自己,他卻認定了她是用來挾制自己的工具,虛與委蛇地給了她榮耀和寵愛,然后又生生全盤抽走,甚至不到她燈枯油盡的最后一刻都沒有看到她的真心??伤肿鲥e了什么呢? 莫廷軒得了皇后一行出宮的消息,留了衛姜在府中遞信,只身來到靈境山,潛入了環安行宮。他上次來就注意到了,太后居住的宮中中廳有根寬大的房梁,他躺在房梁上靜靜等著。其間不時有丫鬟婆子緊緊出出打掃準備,卻沒有人主動往太后床前湊一下。 太后咳得厲害了喊著要張嬤嬤拿水,一個婆子許久才端了進來,道:跟您說了多少次了,張婆子下不了床了,皇后就快到了,所有人都忙上忙下轉不開,您這有什么要求,得喊大聲點。聽那說話竟像是個粗使的婆子。太后也不管她,端了水就大灌了幾口,婆子又把碗端了出去??磥韽垕邒咭呀洸恍辛?,莫廷軒支起身子來,透過屏風和床沿的縫隙隱隱能看到太后愈發青白的臉色,心中五味雜陳。 本該是最為安靜的午后,園子卻熙攘起來,想必是皇后到了。莫廷軒是那次入宮見過太妃之后才有生出了疑心,可他已經沒有足夠的能力在宮里建立消息網了,此番皇后出宮見太后,他隱隱覺得這個機會不能錯過。 皇后梳洗更衣后來到了太后的寢宮,宮人在前推門撩簾,她邁著端雅的步子,面色凝重。走在太后床前五步遠的地方站定,她朝著床上的人望了望,行大禮道:參見母后。躺在床上的太后并沒有反應,皇后也不著急,就那樣端端正正地跪著,身姿筆挺,一動不動。 太后許久才幽幽地道著:你還是這么沉得住氣。她說話間艱難地撐起身子,努力往后靠到床上道,你怎么有空來這偏僻的地方看望哀家? 臣妾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來告訴母后一聲?;屎蟮?。太后知道一定不會是好消息,目光不由一顫,直直地盯向了皇后。劉貴妃昨日薨逝了?;噬系胗浿负蟮纳眢w,特意囑咐了母后可不必回宮,如有什么要求臣妾在這邊安排,太妃也吩咐了讓臣妾多陪母后幾日。 湘琴沒了?太后聽到第一句身子頓時就垮了半分下去,那已蒼老不堪的臉頓時又憔悴了幾分。 皇后見狀,道:母后向來消息靈通,臣妾以為母后必定早已聽說了,如今看來,臣妾倒是第一個把這壞消息帶給母后的人。 沒了?沒了。太后似乎沒有聽到皇后言語間的諷刺,她再沒有初見皇后時強撐出的氣場,只余凄涼和悲戚。她一向知道劉湘琴這個侄女不夠聰明,扶不起來,可那畢竟是她親哥哥最疼愛的女兒,她自幼看大的,心里也疼著的孩子。太后干枯渾濁的眼睛流出幾滴淚來,然而只落了幾滴,她抬手就擦掉了,笑道,沒得好,沒得好??!她蠢了一輩子,總算是聰明了一回,先于哀家去了! 太后說著,目光又回到了皇后的身上,道:看來,你真的是笑到最后了,湘琴如果有你一半的心思和定力,哪里會有你的今日。 皇后聲音平靜地道:母后這是哪里的話?妾身不過一心想服侍好皇上和母后,求得一家人和睦罷了。 和睦?太后哈哈大笑了幾聲,道哀家如今已然失勢,又行將就木之人,你就算是指著哀家的鼻子把哀家罵的狗血淋頭,哀家也再不能把你怎么樣了。就這樣,你也不肯說幾句心里話泄泄憤?你當真不累嗎?哀家真是好奇,你忍耐的極限到底在哪里? 皇后聞言眼神不動面色不改,靜靜地跪在那里,道:母后如此質疑妾身的一片孝心,妾身實在惶恐。 太后想到剛沒了的侄女,再看眼前這個數十年在自己手下吃過各種虧、受過各種辱,甚至打落牙齒和血吞都沒有過半點怨言、一點錯處也讓她尋不著的女人,不由覺得胸悶地愈發厲害:哀家果然是小瞧你了,難怪這么多年都沒能治了你。今日你還能如此,哀家真的是心服口服了。哀家早該看出來啊,從當日你以仲國嫡公主的身份被嫁了個無人理會的親王卻毫無不滿之時就該看出來啊,你是能忍辱而后發之人。只可惜哀家竟被你裝出的柔弱溫順給騙了?;屎笕匀粵]有任何反應,太后不管不顧繼續說著,你知道哀家是什么時候發現的嗎?你雖行事縝密,卻并非毫無漏洞,你曾派人去查了張居士,對不對?太后說這話時目光掃過皇后的臉,敏銳覺察到她的神情松動了一下,太后頓時如聞到了血腥的猛獸,聲音也隨著提高了幾分。你知道自己第一胎懷的是個男孩,對吧? 宮中曾有過傳言,說太后身邊有名異士,專會看懷孕宮人的肚子,所以從先皇起到皇上后妃們頻頻出事,沒了的全是男孩。莫廷軒聞言,心如擂鼓般巨震,原來皇后真的生了一個孩子,昭璧是頂了那個孩子進的王府!若太后所言非虛,那這個孩子可就是皇上的嫡長子了,他如今身在何處呢? 莫廷軒屏息凝神等待著皇后的反應。跪在地上的皇后的嘴角正猛烈地抽動著,卻堅持不發一言。莫廷軒看不到她的神情,但令人窒息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他緊緊攥了拳,原來皇后早就知道了,那她這些年是以什么樣的心態在面對昭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