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斯珩回來的不多,對她也不算很上心,有時候在意識飄離,莊靜音會視線朦朧地看到他面上神情。 淡淡的好整以暇,意料之內的懶倦,可有可無的玩樂。 她討厭那樣的自己。在不同的房間里,除了汩汩水聲,就是自己的聲音。 好陌生的自己。 不知不覺,莊靜音神思恍惚,抬腿,跨坐在了窗沿之上。 周圍似乎一下熱鬧了起來。 莊靜音沒空去辨別,那些聲音好像離她很遠很遠。 她哭著讓斯珩滾開。 否則她要跳下去了—— 莊靜音自己都不知道,她還能發出如此尖銳的音節。 斯珩這下是真意外。 他微微愣住。 雖然這是二樓,但這個角度,莊靜音要是選擇飛躍式動作, 大差不差,應該剛好能跳他身上。 于是,莊靜音從樓上翻身跳下來時,斯珩從善如流。 撤后了兩步。 在莊靜音捂著腿痛苦出聲時,他用藍牙耳機喊了醫生過來,又邁開長腿走過去,蹲下。 斯珩抬手,摸了摸她臉頰,輕嘆了口氣。 “靜音,你忘了,這是二樓……嘖。別亂動,到時候癱瘓了,你連自殺都不方便了,我會心疼?!?/br> 莊靜音咬住牙關,不再試圖起來,也一聲都不吭了。 -------------------- 第3章 雪 莊靜音小時候學鋼琴和芭蕾,小孩天性使然,她覺得累,想過逃,但母親自己負責接送,沒留一絲偷懶的縫隙。 母親平時還是寬容柔和的,只在這些事上管得很嚴。 她最常對莊靜音說的一句話是,淑女要有淑女的樣子。 她也為莊靜音描繪過吸引人的生活圖景。 她說靜音,你未來總會成為妻子,陽光明媚的午后,你的孩子在草地上奔跑,你的先生在喝下午茶時,你在旁邊彈首肖邦,想想有多美好。 莊靜音閉上眼想了想,母親說得沒錯。 莊家三代經商,上一代來了燕城扎根,經營建材生意,莊家在圈內也算有名有姓。 她的婚姻,母親必然也會幫忙把關、尊重她的意愿, 那么,這種生活離她不會很遠。 只是命運莫測。 怎么抬上擔架、進的手術室她沒記憶了。 莊靜音迷迷糊糊,做了個漫長的夢。 夢見她回到很小的時候,學車爾尼849,但在琴房里躲了起來,想多拖一會兒。 如母親說的一樣,午后的陽光鋪天蓋地灑入,幻境中,碎金閃爍。 她沒能等來老師。 窗外,有男人的身影踩過柔軟的草坪。 完全看不清臉。 面容模糊的男人停下,最終,與她隔了一道十字窗。 他雙手松散落在西裝褲兜里,站定后,方向朝她。 接著微微歪頭,似乎是很輕地笑了笑。 她明明躲得很好,他卻輕易地發現了她。 莊靜音從夢里被嚇醒。 “莊小姐,您醒了?感覺怎么樣?” 很快有位青年湊上來問,例行公事的問法。 一個骨折手術,小到不能再小,顯然死不了。 莊靜音緩緩吐出口氣,慢躺了回去,望著潔白的天花板,聲音細若蚊嚀。 “沒事。您可以走了?!?/br> “好,明天出院,許管家會按時來接您?!?/br> 對方很快道,把名片放在桌上:“斯總去倫敦出差了,吩咐我來幫您,有什么事也可以隨時找我……對了,莊小姐,他囑咐我轉告您一句?!?/br> “有毅力是好事,但要看用在什么場合?!?/br> 斯珩的屬下說話語氣沒起伏,大抵是她這類情人來來去去,這種事人家處理了太多。 莊靜音腳踝和小腿處傳來陣陣痛意。 她沒力氣多看,只嗯了一聲,非常疲憊。 隔天,她被送回了御瓏,斯珩在燕城郊外的一處別墅。 她的黃金囚籠。 庭院內森然綠意極濃,角落中的樹橫斜逸出,遇上光照強烈的日子,能提供幽然庇蔭。 一踏進院內,莊靜音下意識把白色毛線帽又拉低些,幾乎遮過眼睛。 別墅內監控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莊靜音拄著拐,阻止了要把她扶進去的人:“我想在外面坐幾分鐘?!?/br> 她坐在樹下的長椅上,閉上眼。 坐在這個院子里,靜謐寂然,聞到植物的氣味,容易想起一些往事。 一開始,她判斷失誤,錯認為斯珩是能溝通的人。 ——任誰初初見斯珩,都會有這種錯覺。 她跟斯珩的第一面,細想來,要追究到三年半前,那年她二十一歲。 一個暴雪天。黃昏時分已過,深藍絲絨一樣的夜幕降臨。 她跟母親在餐廳吃完飯,坐車去找莊父,他去參加了一場燕城很有些分量的私宴。 到了后,宴會將將結束,許多賓客已經陸續離開。 她們車在街道一邊停穩后,莊靜音看向對面。 她看見了莊父,還有另一名著深灰裙裝的干練中年女性,耳垂上一顆點睛的珍珠,她跟莊父沒有聊天。 他們正站在一輛黑色行政轎車外。女人氣質犀利,正在通過后車窗跟里面的人說著什么,神情有三分探究、三分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