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前進。 前進。 前進進。 飛機在哈爾濱短暫停留。 又繼續往前。 陽光穿破云層從舷窗照射進來,在他安靜的面龐上留下一層朦朧的光影,他的雙手以交疊的姿勢圍抱著,在此之上的玻璃瓶里一朵郁金香開的正好。 岑樹抵達漠河那天是個晴天,從機場出來打了個車,司機問他去哪,他回:“洛古河?!?/br> 司機說:“你是本地人?聽口音不像啊?!?/br> 岑樹說:“不是?!?/br> 司機想了下,說:“來找人?” 岑樹說:“找一個地方?!?/br> 司機沒聽懂,想繼續問但看他不是很想說話的模樣,最后還是沒問,只點頭,“洛古河不大,找起來應該簡單?!?/br> 如司機所說。 洛古河的確不大。 這個地處北部邊境線的小村莊,只有寥寥幾十戶人家,實際居住著的人更加的少,甚至不如云水街平日里的來往的人多。 岑樹沒費多大功夫便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到洛古河第二天的清晨,天上罕見地飄起了小雨,雨洗刷掉嶄新墓碑上殘留的粉塵,也一并澆灌在他懷中郁金香的花瓣上。 他站在雨中。 仿佛與墓碑融為一體。 雨過之后,又下了一場小雪,小雪愈演愈烈,最后逐漸演變成一場暴雪,不出一日整個洛古河都被雪覆蓋著,只剩下一片無盡的白色。 岑樹在雪停的那天離開,臨走之前,他折下那支唯一盛開的郁金香,彎腰放在了她的照片前。 往后多風雪。 見花當見春天。 在前往漠河站的當天上午,岑樹去了一趟北極村,這個據說是中國最北的城鎮,也被一致認為是觀測北極光的最佳地點,慕名而來前往這里旅游的人很多,不過這個時間并不是觀測的好時機,因而并沒有什么人。 岑樹跟著導航走出一段距離,才遇見一個穿著軍大衣的大叔主動上前搭話,他順手滅了煙,雙手攏在袖子里,“小伙子,過來旅游的啊?!?/br> 岑樹沒什么反應。 大叔不知是見怪不怪,還是實在是閑的沒事干想找人嘮嗑,繼續說:“看北極光要再往里走個百把米,不過這個時間吧,估計看不著,你呀,來早了?!?/br> 岑樹腳步頓住。 垂頭。 聲音很低。 “我來晚了?!?/br> 要是他早一點。 早一點點。 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大叔聽見,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狐疑開口,“不晚啊,這才三月呢,你再晚三個月來都成,時間正正好?!?/br> 岑樹仿佛沒聽見他的話,繼續往前走,大雪之后的地一踩一個腳印,他的步伐緩慢,身側滾輪的印跡出現的也緩慢,慢到好像終點永遠不會到達。 大叔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禁喃喃,“現在的年輕人都是什么想法,真是搞不懂?!?/br> 大叔不會懂。 其他人也不會懂。 或許永遠也不會有人懂了。 這個無人知曉的故事。 和那朵。 無人知曉的花。 岑樹返程用了七十多個小時,從漠河出發,先后在哈爾濱和秦皇島中轉,全程往南,途徑三十多個城市,終于在第四天抵達昆明,坐一趟只有十八分鐘的列車,最于當天夜里回到了云水街上。 街上空無一人,路燈亮著,灑下一行孤寂的影,與人影重疊,離散,又重疊,直至消失不見。 黑暗里一道玻璃門開了又合。 安靜到仿佛無人來過。 謝彪在這之后過了好幾天才見到岑樹,說來實屬偶然,他正好出去扔垃圾,看見門口放著個外賣袋子,好奇上去看了看,才到的,長椅上坐著等了等,好半會才等見了人。 岑樹看著沒睡醒,“有事嗎?” 謝彪樂了,“沒事不能找你啊?!彼s在門關上之前抬手攔了下,“我還真有事,有個快遞,nora的?!?/br> 岑樹聞言停下。 低眸。 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謝彪很快從民宿拿個快遞回來,盒子不大,他遞過去的時候順口說:“nora呢,店不開了,消息也不回,你倆這最近是在玩失蹤啊?!?/br> 岑樹拿快遞的手微頓,“她回家了?!?/br> 謝彪啊一聲,“不是,你倆這……分了?” 岑樹不語,作勢就要關門。 謝彪迅速用手擋住,“為什么???我真的不懂,你倆不是挺好的嗎?那天我還看你們一起拖著行李箱出門……”他停頓了下,“你們回去見家長,她家不同意?” 岑樹不理會他的猜測,只說:“我關門了?!?/br> 謝彪立刻松手。 下一秒。 玻璃門緊緊地合上。 謝彪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望著玻璃里面離開的背影,突然高聲喊道:“明天清明節,你要不要去看你爺爺?” 背影未停。 似乎是沒有聽見。 謝彪索性轉身。 算了。 多管閑事。 岑樹從回來已經有許久沒有吃過東西,盡管如此,上樓的第一件事仍舊是拆了快遞,美工刀小心劃開膠帶,打開,是一盒鉛筆,20支,在他眼中是深淺不一的黑白。 半晌,余光忽地掃見快遞盒上的面單,她的名字下方,是一串熟悉的電話號碼,他起身,從包里找出一個手機,充上電,剛開了機,屏幕上彈出許多條微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