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扎起長發,抹去妝容,素面朝天。 凌亂的發絲貼在汗涔涔的額頭上,她神情恍惚地與鏡中蒼白削瘦的女高中生對視,窗外的天光倏忽亮起,照亮了那張慘白的面孔, 須臾之后,一切又再度隱沒于陰影之中。 污水從老屋破損的水管中滴落。 天空中的云層遮蔽了太陽,畫面是偏青的冷色調,站立在屋內的女孩緩慢扭頭,望向外面喧嘩熱鬧的世界,眼中血絲彌散。 她想起了昨晚的那個噩夢。 夢里,她站在童年的鐘樓下,拿著那把斧頭,親手將母親殺死在雪地里。 血rou綻開,腦漿迸裂,母親的辱罵和慘叫聲竟依稀與兒時記憶中的經歷重合在了一起。明明最開始她只是出于自保,但等她反應過來時,皎潔的雪地已經被鋪天蓋地的鮮紅和殘肢碎rou覆蓋。 而當她用顫抖的雙手將尸體翻過來時,卻恐懼地發現,這個人根本不是母親。 是她自己。 她殺死了自己。 這個荒誕的夢來源于青少年時代母親對她偏執的精神控制,和極端糟糕的家庭環境。除此之外,黃雀甚至還遭受過嚴重的校園霸凌,因此罹患重度抑郁癥和焦慮癥,即使她已經畢業很多年了,卻依然在定期服用藥物控制。 在得知母親去世后,她的第一反應是木楞,甚至于平淡。 但最終,她卻選擇了以這種最為極端的方式,為慘死于連環殺人犯手中的母親復仇。 很多觀眾都不理解,為什么女主要這么做,不過這倒不妨礙接下來的復仇劇情他們看得很爽。 但身為專業影評人的孔帆卻覺得,這恰恰是導演高明的地方。 女主的自我掙扎,不僅僅局限于復仇,還有更深層次的,對童年的療愈,對內心世界的探索,和對一直以來母親以愛為名、捆綁住她精神枷鎖的反抗。 表面上,女主大殺四方,計謀環環相扣,殺得血流成河; 內心深處,她卻始終是那個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里的孩子。 死去的母親才是那只真正的“黃雀”——女主拋棄一切,不惜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讓仇人的鮮血染紅自己的雙手,目的卻僅僅只是為了幻想中母親的一個微笑,以及讓自己在午夜夢回時,能夠勉強睡上一個好覺而已。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但究竟誰才是那只黃雀?女主究竟能不能復仇成功?她又是否能依靠這種方式,徹底擺脫過去的陰影? 這才是《黃雀》這部劇真正想探討的內容! 在聽到喬卿給《黃雀》這部劇選用的配樂是巴赫的《哥德堡變奏曲》*時,孔帆就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這部作品里潛藏著很多弗洛伊德關于夢境和人格的理論,《哥德堡變奏曲》本身又是一首失眠者所作的催眠曲,所以它真正想表達的主題,絕對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簡單。 但普通觀眾可不會像孔帆那樣思考得這么深刻。 他們看到的,是女主以身為餌,步步為營的縝密心機,是她耐心為仇人織就的天羅地網,更是她在復仇時干脆利落、殺人誅心的狠辣作風! 如果說社會的陰暗面是一個弱rou強食的森林,那她就是這座恐怖森林中當之無愧的頂級獵手! 而且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也的確是最符合普通人心目中理想的復仇方式。 觀眾們苦國產劇圣母已久,如今突然看到這么一個殺伐果斷的大女主,整個人就像是三伏天灌冰可樂——爽歪了! 所以這也就難怪當女主手刃仇人時,密密麻麻的彈幕幾乎要擋住整個屏幕了。 孫貝貝,天城大學大三生。 下午上完課,她剛背著書包回到宿舍,就聽到舍友一臉激動地問道:“貝貝,你有沒有看《黃雀》?” 孫貝貝愣了一下,搖搖頭:“沒有,前段時間我忙著趕論文?!?/br> 她更喜歡在綜藝里嗑cp,對這種懸疑恐怖題材的作品并不太感冒。 “快去看!你不是封縉云的鐵桿粉絲嗎?他之前都給這部劇點贊了!”舍友催促她,“上周更新的劇情真的太太太精彩了!” “真的嗎?” 孫貝貝將信將疑地打開ipad。 出于對偶像眼光和朋友推薦的信任,她決定從頭看起。 萬萬沒想到,這一打開,就停不下來了。 十五分鐘后。 孫貝貝瞪著屏幕一拍大腿,恨得咬牙切齒:“夏情是沒長腦子嗎?這么明顯的渣男pua套路都看不出來?氣死我了!” 舍友被她嚇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哦——你看到這段了??!” 她立刻興致勃勃地搬了個椅子過來,開始在旁邊劇透:“我跟你講,這部劇里夏情才是最終boss……” “什么???” 孫貝貝猛地扭頭。 她甚至都忘記了生被劇透的氣,指著劇里那個穿著泛白舊校服、眼眶紅紅地依偎在渣男身旁的乖乖女,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她才是最終boss?” “對呀,”舍友唏噓道,但她還有一點良心,沒有給孫貝貝劇透完,“我看到最新一集了,怎么說呢,你繼續看吧,夏情在下很大一盤棋?!?/br> 孫貝貝一下子氣就順了。 “是嗎,”她重新露出笑容,放下蠢蠢欲動的手,“太好了,我剛才還在想,真不敢相信,都20xx年了,居然還有導演拍這么傻逼的青春疼痛片,正準備去評論區把導演的祖宗十八代都噴一遍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