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來妝 第118節
“嗯?!?/br> 聲音聽上去居然很穩重。 跟前兩天賴在她這里包括早上出門時那股焦躁不快勁兒形成鮮明對比。 許融挑眉,把許夫人送來的一方黃花梨硯盒放下。 簾子掀起,林信這時也走了進來。 他現在到臥房很熟練了,不過今日又有不同,他一身紅羅袍還未換下,這是他極少穿的鮮亮顏色,因此每逢穿上時,也都叫人眼前一亮。 “狀元郎,這下不賭氣了?”她忍不住笑問。 林信不為她的打趣所動,直走到她身邊,才問道:“你在上面看見我了嗎?” 許融點頭。當然看見了。 銀花都接了。 林信露出了笑意,像是很滿意。 “功夫不負有心人?!?nbsp;許融誠摯感嘆。 英國公不會送不實消息過來,她暫時不知道怎么會有這個變數,但是,林信在逃亡路上尚且勤讀不輟,他不服輸不放棄,就終究沒有輸。 沒有努力會白費,說起來是雞湯,真的去做了,就是事實。 她又好奇:“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嗎?” 林信點頭:“我在偏殿換衣裳時,見到了太子殿下,殿下告訴我,是圣上御筆點了我?!?/br> 許融意外又不意外:“原來如此?!?/br> 點狀元的權力本來就歸屬于皇帝,看來—— “圣上與文臣們好像不是一條心哪?!彼廊坏?,“玄誠,這是你的時運了?!?/br> 一篇文章的成就,只看這篇文章本身嗎?不一定的,到達殿試這個級別,場外因素有時能勝過場內因素,比如部分文官們的排斥打壓,又比如圣心。 圣心難測,圣心也強大。 博弈之后,后者勝。 林信點了點頭。想要的終于得到了,他整個人又恢復了那種清冷,只是又還似有兩分欲說還休,他眼神幽亮。 許融看進他的眼底,沒來由背脊一緊,室內還未點燈,昏暗里滋生曖昧,她忽然模糊懂了他的意思,又馬上把那念頭趕出腦海,假裝不懂又或是自己想多了,低下頭去,絞盡腦汁忙繼續要找話題,偏偏腦袋一片空白—— “世子,奶奶,侯爺那邊擺飯了,叫人來請?!卑总皆诤熗獾?。 府里一共四個主子,都不大講規矩,日常有時在一塊用飯,有時不在,但像今日這樣的喜慶日子,還是該團聚一下的。 許融等不得這一聲,忙道:“知道了,我們就去?!?/br> 然后就去了。 偌大的圓桌一共四個人,但有林定在,自然不怕冷場,他定了兩壇狀元紅,發愿要跟兒子一人一壇,但林信不喜歡飲酒,陪了他兩巡就不愿意喝了,于是他自己干掉了一壇半。 他喝得多,話也多,絮絮叨叨地問個不休:“——太子專為看你去的嗎?難為他有眼光!” 林信道:“不是?!?/br> 他把林定的腦袋推遠了些——他不是嫌棄生父,但他長成之后才與林定相認,始終適應不來與他這么親近,然后接著道,“殿下說,圣上可能有差事交待我辦?!?/br> “這么快就要用你了?”林定興致勃勃地追問,“你應該進翰林院吧?難道叫你修書?” 林信搖頭:“殿下沒說,只是叫我有個準備?!?/br> 林定很樂呵:“不管什么事,總歸是好事!圣上看重你?!?/br> 他一轉念又把蕭侯爺記起來了,不快道:“小寶,你小心些,今天我們去看你,蕭原宏也去了,我看他沒安好心,別叫他再給你使絆子?!?/br> 其實絆子已經使過了,但林信并不懼怕,他且不是多話的人,就沒說出來,而是搖了搖頭:“不是去看我的?!?/br> 許融聽他話音肯定,好像知道些什么,忘了先前的不自在,也看了過來。 “應該去看的是探花?!?/br> 林定訝道:“???” 他想了想,扭頭分別問韋氏和許融:“那探花什么樣來著?” 韋氏為難搖頭,她只顧看兒子了,哪里管別人。 許融也沒看清,她連哪個是探花都沒分辨出來,不過這大概可以得出一個初步結論:那就是探花長得不怎么樣。 滿場里狀元年輕英俊、提到探花就問“在哪里”的叫嚷聲可作佐證。 人的本質就是這么現實,認都認不出,可見其平凡。 林定只好又問林信:“蕭原宏去看他干嘛?認識?” “我聽探花與別人聊了幾句,言語里提起來,有一家侯門想將長女嫁與他?!绷中藕钫f完,又囑咐,“還未十分準,先不要外傳罷?!?/br> 許融點頭,恍然大悟。 蕭珊。 蕭侯爺又為她擇起婿來了。 她就奇怪蕭侯爺怎么會親自出現,沒想到會在這里得到了答案,說起來也是極合理的,當年蕭侯爺就想過為蕭珊擇舉人為婿,因那時的蕭珊心氣高,看不上,還鬧了一出離家出走,而后蕭侯爺才打上了林定的注意。 沒想到兜兜轉轉,又轉回去了,而且這次不知道蕭珊是不是背字走到了頭,居然直接撞到了一個探花。 長得平凡歸平凡——肯定也不丑,探花這個名次,還是有基本顏值準入限制的,而論起身價,可著實不低了。 “大姑娘婚事上艱難,要是這回能成,就好了?!表f氏柔柔道。 ** 一餐飯說說笑笑地用完,林定也半醉了,韋氏一邊管著他,一邊催林信與許融:“你們回去吧,早點休息,這一天都累了?!?/br> 許融其實不累,她沒做什么,出門看了場熱鬧就回家了,但忍住了不說,假裝真的累了,回到春盛院就要關門歇息。 到底慢了一步。 林信硬跟進來,張口就拆穿她:“你躲我?!?/br> 許融:“……” 就招架不住,無話可答。 “為什么躲我?”林信走到她跟前時,聲音放低了,聽上去溫柔許多,沒有那種奪人聲氣了。 許融退后,勉強出聲道:“沒有。天色晚了,我叫人打水給你沐浴休息吧——” “你知道我想什么是不是?”林信打斷她,問。 許融就又:“……” 那可不。 她那一世不是白多出來的,男人的念想,她察覺得出來,問題察覺以后該怎么辦,她不知道,這年長的優勢瞬間就砍了半。 半吊子是很麻煩的,有時甚至會拖后腿,比如此時。 “你現在喜歡我還只有一點點嗎?” 她進退都錯,把自己卡了個動彈不得,林信有條不紊,有的是無窮的話來問她。 說這一句時,他語意又變回溫柔,乃至有點小心翼翼。 許融因此覺得倒是不承認更不好意思,松了口:“……再多一些?!?/br> 說完便見他笑了。 他笑起來更明亮好看,跟紅羅衣相得益彰,讓人看了心情也好,許融一時不察,就叫他重又挨近了,他還伸手攬住了她的腰:“你知道,我為什么那么想得這個狀元嗎?” 許融搖頭,但她還真想知道——她總覺得前兩天他那勝負欲明顯得不像他了。 這一來,她想掙一掙的動作就也頓住了。 林信額頭挨上她:“我想讓你看一看,你沒看錯人?!?/br> “……” 所以他先前問她看到他了沒有。 許融說不清楚心中流淌的是什么奇妙感覺,大概就是,他要什么,給了他也無妨吧。 第112章 平平無奇(劇情黨可以…… 活了兩個半輩子, 許融頭一次知道她在感情上原來這么吃軟不吃硬。 林信要是像先前撕她的契約一樣,她可能當即翻臉攆人,可他就硬氣了那么一回, 此后就總以她的意志為主,尤其現在這樣子,又小心, 又柔軟,好像連跟她大聲說話也不舍得, 她就撐不住了。 她腦子里冒出一個念頭來:他分明的, 像在求歡。 這兩個字她從前看見只覺得平平無奇, 沒想到身處其中時,如此奇妙到難以形容。 她不確切知道自己是怎樣想的, 可能就是單純地想知道, 她問他:“你是覺得,要得到狀元才好來找我說這些嗎?” 林信僵了一下,然后還是靠著她點了點頭。 他很誠實了。 但許融沒忍住笑了出來。 看上去多在行,卻原來是靠狀元壯膽, 像小朋友, 考試考到了好的成績, 才有底氣跟大人提要求。 林信知道她笑什么, 他發窘,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 他既忍不住, 也是要豁出去了:“融融, 我想同你做真正的夫妻?!?/br> 許融頭皮一炸,差點又要打他:“——你叫我什么!” “那jiejie,jiejie可以嗎?”林信改口很快。 ……這聽上去更不像話好嗎! 簡直像在演什么不可描述的小短劇。 但跟林信眼神對上, 她就知道他沒有想那么多,他不過是真的在服軟,懇求她的同意。 變得挑剔無比的是許融自己,她也由此發現自己還沒有準備好——但話又說回來,這種事到底需要準備什么又要怎樣才算準備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