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來妝 第64節
也還是太嚴重,而且透著nongnong的自戀氣息。 他根本未挑明過,而且也沒有多過分的舉動,日常都稱得上秋毫無犯。 這種情況下,由她這邊主動說什么都顯得很貿然,更糟的是,如果他根本沒有這個意思,不過是一時迷茫沒想明白,她開了這個口,迎來詫異的眼神,就只好挖個地洞鉆了。 當然,還有一個更更糟的可能,就是他確實有那么點意思,但是情竅未通還不懂,她一提,讓他懂了,那她就仍然把自己埋在了坑里。 …… 許融很久沒正經動過腦了,沒想到再度開動是為了這種事,一路上,她微低著頭,偷偷在袖子里扳手指,一個可能一個可能地計算對策,把自己算得暈頭轉向,終于得出了一個精確而可靠的結論—— 不說,拖著,裝死。 車輪咯吱一聲,馬車停下。 蕭信率先跳下車,轉頭向她伸手。 他出來得急,沒換衣裳,就是家常一件湛藍袍子,袍身很素,沒什么紋繡,但他身段好,腰間同色緣青邊大帶束出窄窄腰身,站在闊朗秋空下,從頭到腳顯得分外干凈。 許融默默在他的幫助下下車,誠安伯府門外已經來了不少客人,有的在迎客小廝的引領下往府里走,有的正巧認識,就停下了腳步互相寒暄起來,蕭信這時松了手,手臂在她身后虛籠著,以防人多沖撞著她,但并未碰觸到她肩背。 很有分寸,也很熟練,許融頭也不敢回,就仍然是那個問題——他到底怎么會這么自然的? 時間倒推——不用倒推多久,他們都是各走各的,蕭信根本不會多管她,現在倒好,他快把白芙的活搶完了。 “不知這位爺和奶奶尊諱——?” 誠安伯府三間獸頭大門齊開,門洞內左側擺著兩副桌椅,有清客模樣的兩個中年人坐在桌后登記壽禮,輪到許融和蕭信時,其中一個提筆欠身問道。 “我們是長興侯府的?!?/br> 蕭信將名姓報上,身后白芙送上備好的禮物,清客埋頭飛快記錄。 角落里有個梳雙髻的小丫頭聽著眼睛一亮,上前來道:“請二奶奶隨婢子來,我們姑娘等候多時了?!?/br> 許融沒想到羅雁風大大咧咧的性子,還怪體貼的,問道:“是你們二姑娘?” 丫頭連忙點頭:“正是?!?/br> 許融終于看了蕭信一眼,她要去見羅雁風,不好帶著蕭信同去,蕭信明白點頭:“你去吧?!?/br> 那小丫頭也機靈,招手叫來一個小廝,叫他領著蕭信去招待男賓的地方。 許融則跟著小丫頭往另一條路走,她頭一次來誠安伯府,沿途打量了一下,這是座很新的宅第,屋瓦梁柱都鮮艷,“新”的同時,也有一些些淺薄,很難具體說明這個感受,要找個對照組的話,大概就如英國公府,一般的雕梁畫棟,草木蔥蘢,行走其間,就是會覺得多出一股溫潤高華之氣,那是屬于開國世家的底蘊。 而這座府邸就如誠安伯的爵位一樣,都嶄新嶄新的。 “二奶奶,到了,我們姑娘就在里面?!毖绢^左繞右繞,最終來到一處花廳的后門處。 這處花廳位于前院西路,空間闊大,也是新粉飾過的,許融有一點疑惑,不知丫頭為何要領著她從后門進去,但客隨主便,她見后門兩邊也各站了兩個丫頭,行止十分恭肅,竟不下于她見過的張老夫人身邊的丫頭,放心的同時又有一點訝異:看來誠安伯府也是有內涵的嘛。 丫頭進去通報,許融略停了一停,未及再多打量,羅雁風穿著襲紅衣已經一陣風似的刮了出來:“許jiejie,你可來啦!” “二姑娘好?!?/br> 許融含笑跟她招呼,羅雁風卻把頭搖成撥浪鼓:“我不好,許jiejie,我告訴你,我要煩死了——” 一行說,一行親熱地挎著她的胳膊往里走,入廳以后,許融發現這間花廳原是隔了兩處,她們進來的是內廳,桌椅陳設一應俱全外,當地放了一架十二扇四君子圍屏,隔出一半成為外廳。 許融下意識先往那邊打量了一下,影影綽綽似乎有人坐著,只辨不出男女老幼,她再收回目光,嚇了一跳——內廳原來也有旁人在。 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婦,烏發盤髻,穿一身碧色襖裙,安靜地坐在窗下角落。 因為她太安靜了,許融第一時間竟未發現她。 “許jiejie,這是我大姐?!辈挥盟龁?,羅雁風興沖沖地先給她介紹。 許融暈了一下。 她不知道羅雁風有幾個姐妹,但她行二,上面只可能有一個大姐。 太子妃。 她一時哭笑不得,不知要不要怪罪羅雁風,還以為她體貼,結果沒頭沒腦地就把她領到天下女子里的第二號人物面前來了,不但不打招呼,連個提示也沒有。 她蹲身行禮:“妾身蕭氏,見過太子妃娘娘?!?/br> 太子妃抬了抬手,聲音低柔:“不必多禮,請起?!?/br> 許融站起身來。 羅雁風并無自覺干了什么好事,挺開心地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也不使喚丫頭,自己給她倒了杯茶:“許jiejie,來,喝茶?!?/br> 又在她旁邊坐下。 過了起初的驚異后,許融也就淡定了,是羅家大姐也好,是太子妃也罷,終究與她沒有利害關系,那機緣巧合碰個面,當是長個見識也不錯。 她端起茶盅沾了沾唇,見太子妃又安靜坐著,沒有開口的意思,就主動向羅雁風笑道:“你怎么不好了?是學不會針線,還是闖禍挨訓了?” “許jiejie,你怎么也取笑我?!绷_雁風嗔道,“我娘說我大了,要拘一拘我的性子,我都好久沒出門了,才沒有闖禍呢?!?/br> “那就是針線了?” 羅雁風嘟起了嘴:“也不是?!眳s又小大人似地搖了搖頭,嘆口氣道,“唉,許jiejie,我不好告訴你?!?/br> 許融看她像個小meimei,跟她說話不費一點兒神,笑著哄道:“好,那我不問?!?/br> “你,”羅雁風卻又不依了,往窗下的方向看了一眼,聲音小了一點,“許jiejie,你要是一定想問,我可以告訴你的。對吧,大姐?” 太子妃沒有說話,只是目光一動,望了過來,淡淡的,似乎不蘊任何含義。 但許融意識到事情也許跟她有關,微微笑道;“這樣好了,要是我能幫得上忙,你就告訴我,要是我幫不上,你告訴我也沒有用,就不要說了?!?/br> 她在婉拒。 她確定她是幫不上的,天家的事,她也不想摻和那么多。 羅雁風果然喪氣了:“唉?!?/br> 她又嘆了口氣,無限煩惱似的。 這哀愁跟她一向爽脆的脾氣不相稱,許融想摸摸她的腦袋安慰,想到人家正牌jiejie坐在那里,手臂一動,又收了回去。 “雁風,”太子妃于此時開了口,聲音仍柔,但帶上了一點告誡,“你招待客人,當以禮行之,怎么好一味唉聲嘆氣?” “哦?!绷_雁風倒也肯聽,坐正了些,又眼巴巴看向許融,“許jiejie,我不知怎么回事,看見你就覺得親近,一時忘形了,你不會怪我吧?” 許融笑著搖搖頭:“沒事,誰都有不順心的時候,過去了就好了?!?/br> 羅雁風忙道:“許jiejie,你也有不順心嗎?” 許融想說“沒有”,少年深而沉的眼神偏在此時跑出來,她不覺頓了一下。 她真是沒有想到,蕭夫人沒有令她煩惱,蕭倫常姝音也沒有,蕭珊更沒有,到頭來,是蕭信這個最不可能出問題的出了問題。 輕不得重不得,說不是不說也不是。 還不如跟蕭夫人宅斗三百回合來得省心。 “許jiejie,你果然也和我大姐一樣嗎?”羅雁風卻是叫了起來,叫聲里還有一絲驚喜。 許融回過神:“……什么?” 怎么把她跟太子妃拉扯上了?她們哪里有一點一樣。 羅雁風臉上寫滿了然與理解:“許jiejie,我不瞞你,你也不要瞞我啦。你是不是聽見了外面說你的話?” 說她什么? 許融一無所知,她久久才出一趟門,今天要不是終于宅到悶了,她也不會應約。 她看向羅雁風的同時把疑惑藏好,因為羅雁風已經漏了話風,她就算不知道,也得知道了。 她知道她的,也就等于知道了太子妃的。 “就是說你還沒有身孕的事,”羅雁風以為她不好意思,主動先說了起來,“我娘聽見的,那個常家的,就是搶了你夫婿的先有了,那些長舌婦就議論你了?!?/br> “煩死了這些人,沒正經事,天天就知道說人,許jiejie,你別跟她們一般見識?!绷_雁風勸道,但她勸著人,自己卻又氣得鼓鼓的,“她們一直也這么說我大姐,皇上和太子姐夫都不急,關她們什么事了,從我大姐嫁進去兩三個月就開始說,說到現在,說——” “雁風?!碧渝雎暯財嗔怂?。 羅雁風不服氣:“大姐,你都被氣回娘家來了,還不叫我說兩句?這里又沒有外人,許jiejie和你同病相憐,她們說你們,你們一道也說說她們,說不定還能開懷一點?!?/br> “……”許融努力控制住表情。 她發現某種程度上,羅雁風和許華章真是絕配,兩個人的腦回路都不走尋常路,比如說,她就萬萬沒有想到,羅雁風會以這樣一種連接方式,把她和太子妃拉到了同一個戰壕里。 怎么辦。 只能認了。 她總不能解釋她一點都不為此煩惱,這只是太子妃一個人的問題——那太子妃聽到耳里該怎么想。 腦子里飛快掠著對策,許融同時整理著臉上的表情,好在這倒不費事,她想一想蕭信就行了,便自然生出一段憂悶:“二姑娘,原來你說的是這件事,我不大出門,但知道一些。唉,不瞞你說,我娘日前才來找過我,替我尋了些調養身子的方子,再三囑咐我,叫我按時服用?!?/br> 太子妃終于動了動,整個身子轉了過來。 許融半真半假地繼續謅:“只是,這又不是能心想事成的事,我雖然極想,但就是沒消息,也只好干著急——” 她全副精神都在謅話及留意太子妃的反應上,就沒注意到,外廳的前門那邊,不知何時來了兩個人,因被廳中人抬手阻止,沒有立即入內,但里外只隔一道屏風,言語彼此相聞,聽到她這句話,其中一人目光直直投射過來。 “你夫君如何?”太子妃啟唇輕問。 “他也很急,”許融面不改色,一旦謅上了路子,就很流暢了,何況她也不算全然造假,“我娘替他也求了一副方子呢?!?/br> 羅雁風驚呼一聲,把臉捂上了——她畢竟是閨中姑娘,太子妃怔了一怔:“可是他——?” “沒有,沒有,”許融發現引起歧義,忙往回找補,“二公子身體康健,沒什么問題,只是我娘愛cao心,多求了一副方子,其實沒用,只是老人家得個心理安慰罷了?!?/br> 太子妃慢慢點了下頭。 廳外有人低下了頭,像是百無聊賴,又像是有什么忍不住,抬起腳尖在地上輕踢了下。 第60章 不敢有瞞殿下 “那藥很難喝吧?” 太子妃沒有表示什么, 羅雁風先同情上了:“我大姐也是,回家還喝呢,喝完了, 飯都沒胃口吃了?!?/br> 許夫人拿來的藥難不難喝許融不知道,但中藥的味道都好不到哪兒去她是確定的——才穿來躺床上那陣子,她喝得夠夠的, 不想下床跟這藥的殺傷力也脫不了關系。 她不用說話,只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羅雁風一看就懂了:“許jiejie, 你真可憐, 不過還好你有人陪著一起喝,就算沒用, 也解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