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來妝 第55節
許融懶懶打斷了他:“世子,你叫呀,盡管叫破了喉嚨,讓別人都來看看,你是怎么調戲弟媳婦的?!?/br> 蕭倫:“……” 他下面的話噎了回去。 許融道:“世子不叫嗎?那我就說我的話了,我不喜歡總聽見別人說二公子的脾氣怎樣,世子尊重一下我,以后不要再說了,好嗎?” 蕭倫狼狽冷笑:“你居然還真的對他,你——” “其實沒有,我是為了氣世子?!痹S融偏頭,“世子是不是希望我這么說?一桌菜呢,怪不得世子喝成這樣?!?/br> 蕭倫只有兩三分酒意,正因為沒醉,清楚聽出她的譏諷,此時再去看她,眼底那一點哪里是哀怨,分明是刃尖的那一點寒芒,凍得他心尖像結了薄冰,冰面又快速被挑開迸裂,激出一絲奇異的熱意來——那也許是怒,也許是別的什么。 許融客氣問他:“世子還有事嗎?” 打完人,她郁結的氣也消了。 他不找茬,她不打算再給他一巴掌,動手不是她的強項,也不是解決問題的最終方法。 蕭倫放下了手,不說話,卻也沒有讓開。 許融不耐又起,但往他身后望了一眼,忽又平靜下來,唇角勾起一點笑。 道路盡頭,有一盞燈籠暈暈地過來。 這條道通往北院與后罩房,后罩房有下人居住,但不知為何,她心有篤定,就是知道來的人是誰。 蕭倫若有所覺,順著她的目光往后望了一眼。 而后他皺了眉,遲疑片刻,終于還是什么也沒說,快步走了。 許融低聲安撫了句白芙,領上她向著來路的燈籠迎過去。 漸漸近了,燈籠照出的果然是蕭信那張冷俊的臉。 許融噙了笑:“二公子來接我?” “這條道黑,你總沒回來?!笔捫诺?,“我出來看一看?!?/br> 其實沒多久,許融估過,也就半小時。 她不揭穿,與他并肩往回走。蕭信倒過來問她:“你才是不是停在那里沒動?做什么?” 他看見的是靜止的燈籠。 “沒什么,打了只蚊子?!?/br> 許融一語帶過,蕭信現在已經算是準考生了,家中旁人提起的頻率都越來越高,她不打算叫他分神。 “路上的蚊子,哪里打得完,你走就是了?!笔捫庞査?。 許融笑道:“二公子說的是?!?/br> …… ** 時間越走越快,五月一晃就過去了,時令迫不及待地邁進了六月。 蕭信赴考。 第52章 縣試 縣試的準備工作比許融以為的要復雜。 首先要備好履歷, 這履歷相當于準考證但又比準考證需要的資料詳盡得多,不但要本人的姓名年歲籍貫等,還要從父母往上追溯到三代, 將這三代的來歷都開列明白。 然后是互結,考生五人互寫保單,考試當中有一個作弊, 其余四人連坐,成績一概作廢, 非常封建主義特色的政策。 再來還有一個具結, 需要本縣縣學內的優等生即廩生出具保書, ??忌敲懊斕媲疑砑仪灏住@個身家又要往上追溯,不但考生本人無犯罪記錄, 父母乃至祖父母也不能從事娼優皂吏等賤業。 三道手續過完, 方才是一個取得了入場考試資格的合格的考生。 因為手續極端繁瑣,也就瞞不了人,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忽然轉了性悶頭讀書的二公子又忽然地要去應考了。 ——就還蠻不可思議的。 “真的能考中嗎?” “我看懸——” “什么懸, 就不可能啊, 你看家學里的尤先生, 多大歲數了, 也就是個秀才。讀書那么容易, 人人都去讀了?!?/br> “說的也是?!?/br> “我聽說, 有人去問了尤先生?!?/br> “哦?尤先生怎么說?” “尤先生沒說話, 就笑了兩聲?!?/br> “嘻嘻……” 在蕭夫人有意無意的放任之下, 這些閑話直到六月初五當日仍然窸窸窣窣地響在侯府的各個角落之中。 新橙脾氣最爆,一大早出來,在角門邊上看見門前的兩個小廝湊一塊又擠眉弄眼的模樣, 忍不了了,扭頭要跟人對陣,許融攔住了她:“不必,三天之后,他們就該閉嘴了?!?/br> 新橙沒反應過來,但站在旁邊的蕭信聽懂了,縣試放榜快,一般三天就出了。 他望了一眼許融,有的時候——不,他常常會心生奇怪,不知道她對他的信心究竟從何而來。 夏日天亮得早,他們卯初剛出院門時還灰蒙蒙的,走到大門前時,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許融從白芙手里接過滿當當的考籃,遞給他,鼓勵笑道:“二公子,馬到功成?!?/br> 蕭信收斂起一切心思,接過來,點一點頭。 馬車已在門外等著,他轉身要走,忽然從府里甬路上咚咚又跑出一個人來,他跑得急,沒剎住步子,直沖到蕭信面前被蕭信按住腦門才停下來,呼呼地喘。 許融都險些被他撞著,閃身定睛一看,才發現竟是二房的蕭儉。 “二、二哥——” 蕭儉終于喘勻了氣,卻又把要說的話忘了,連著結巴了兩下,“祝、祝你那個——嗯,考中!” 蕭信臉色緩了一些,摸了把他的腦門,松手:“知道了?!?/br> 他上車離去。 許融目送了一會兒,待馬車遠去拐彎之后,她帶上蕭儉往回走,哄著他問了兩句,才知道是蕭二太太叫他來的。 許融有意外,但更多是覺情理之中,蕭二太太本來就是個誰都不得罪的圓融人,叫蕭儉來跑這一趟惠而不費,順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到一個分岔路口時,蕭儉咚咚又跑走了,許融看看天色,請安還太早了,就回去北院用了早膳,又坐了一會兒,再去正院請安。 她來得仍是早,站了一會兒,蕭珊帶著蕭儀才來了,蕭珊的“病”早已好了,今日的態度也不差,輕聲細語地笑著道:“聽說二哥已經去縣衙了?我們該送一送的?!?/br> 許融心不在焉地:“不用,大姑娘客氣了?!?/br> 她心里在計算蕭信到縣衙了沒,各樣物件準備得齊全不齊全,會不會有什么忘記帶了——算完知道不可能,都是檢查過不知多少遍的,但過一會,又忍不住去算起來。 蕭珊再要和她搭話,里面丫頭出來叫進。 她只好停住了話頭,跟在許融身后進去。 蕭夫人第一句話也是這個:“二郎出門了?” 許融道:“是?!?/br> 她應得簡短,就沒什么興趣和蕭夫人說話。 心里跳來跳去,她自己也不知道會有這樣緊張。 想了一陣,她將這歸咎于萬惡的封建科考制度——太變/態了,蕭信肯定不會作弊,但萬一跟他聯名作保的某個考生作弊了呢? 雖然那四個考生是蘇先生通過人脈替他定的。 但也保不準。 “二嫂,太太跟你說話?!迸赃吺捝旱吐曁嵝训?。 許融恍然抬頭:“……嗯?” “你還真做上夢了!”再次問話沒得到回應的蕭夫人氣極反笑,也懶得跟她說話了,道,“算了,你去罷,等你夢醒了再來?!?/br> “夫人,是夢想成真?!痹S融回過神來以后就不輸了,認真糾正了她。 蕭夫人“呵呵”了一聲。 被打發出來的許融往回走,走了一會又停下來,向疑惑看向她的白芙道:“我們去謝謝二太太吧?!?/br> 她有預感回去了她也定不下心,不如尋個由頭逛一下,也把人情還了。 白芙自然沒什么意見,跟上她,走沒兩步正碰上落后一會出來的蕭珊,這位大姑娘臉又垮了,泫然欲泣的,顯然又在蕭夫人那里受了打擊,她卻又有一股不知哪兒來的韌勁——或者說是不會看人眼色,見到許融,得知許融要去二房之后,她道:“正巧我想去看看二meimei?!?/br> 就跟上許融。 許融不管她真巧假巧,一徑去了二房,到了時,蕭二太太和蕭琦正都在正房里,將許多衣裳鋪了滿炕,查看著花色。 聽說許融是來道謝的,蕭二太太有點意外,心里卻也覺得妥帖,笑道:“他小孩子家,跑一趟值得什么!本來也該去的?!?/br> 又笑拉了她道:“巧了,我正想找個人參謀參謀,你替我看一看,哪件最合適琦兒,我老了,跟你們這些大姑娘小媳婦的眼光看不到一塊兒,我瞧著好的,琦兒總是不中意?!?/br> 然后才向蕭珊:“大姑娘也來了?!?/br> 再叫蕭琦,“給你嫂子jiejie上茶來?!?/br> 蕭琦低頭一笑,出去吩咐丫頭。 蕭珊頓了頓,悄悄跟著她一道去了。 許融聽話音又見蕭琦神色,大致猜到了,笑道:“二姑娘是要出門做客嗎?” 蕭二太太笑著點頭。 許融估摸著這趟行程應該能碰見鄭家大公子,所以母女倆這么慎重,蕭二太太沒明說,她也不問,幫著將炕上的衣裳都揀選了一遍,有件事做,她心里也定了不少,指了其中一套豆青色的衫裙道:“這一身清爽,正合暑氣,再挽個雙髻,不要金飾,配上珠玉都好?!?/br> 蕭二太太“哎呦”了一聲:“琦兒這丫頭也說,不要金的,嫌看著熱,我就不懂了,金子有什么冷熱?你也這樣說,看來是不錯了?!?/br> “琦兒,過來?!?/br> 她就要叫蕭琦來依樣打扮起來,叫了一聲,蕭琦卻沒應,叫到第二聲,蕭琦才應了,卻又拖了一會兒,才進來,面上有些不樂神氣。 蕭二太太望了望她,又望了望后一步進來的蕭珊,笑道:“這是怎么了?多大的人了,難道還拌了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