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來妝 第42節
許融點頭:“對啊。太太知道,為著二公子拜師的事,侯爺惱了,偏偏夫人公道,幫著二公子,侯爺氣不過就去教訓二公子的姨娘,是阮姨娘及時趕到,將韋姨娘救了下來?!?/br> 蕭夫人聽得聚精會神。這一節她其實是知道的,但沒過問,蕭侯爺要拿妾室出氣,關她什么事。 至于阮姨娘會示恩以拉攏韋氏的可能,她根本沒考慮,就韋氏那個樣,神仙都扶不起來,把她拉攏到手又有什么用。 許融繼續道:“當時我和二公子聽說了,也很著急,就趕過去了,到的時候阮姨娘正同韋姨娘說,大姑娘叫夫人管著,多么可憐,歲數這么大了,門都——” 蕭夫人不悅道:“她自己身子不爭氣,怨得我么!帶出去一時風吹了雨淋了,倒是我這個做嫡母的不慈?!?/br> 許融不置一詞,只是笑道:“阮姨娘不是這么想呢,非求著韋姨娘來找我,把韋姨娘也為難得不得了,不敢答應,可也不敢得罪她?!?/br> 蕭夫人心氣漸漸平下來,這正是韋氏會有的反應,一點不差。 “太太想,韋姨娘都不敢答應了,我做小輩的,更不敢應了,就像夫人說的,大姑娘金尊玉貴,倘或一時磕了碰了,我不是好心辦了壞事?對侯爺、夫人和阮姨娘都不好交代?!?/br> 蕭夫人不覺點頭,許融的意思,她自覺聽得明白,什么侯爺和阮姨娘——實際上只是礙著她罷了。 她看一眼許融,覺得她句句都算在理,就接著問道:“然后呢?” “但我也不敢得罪她——” 蕭夫人又怒了:“有什么不敢!” 許融聲音低了一點:“實話跟太太說,我怕我回絕了不要緊,她再為難韋姨娘,那二公子那里,又怎么過得去呢,天天煩惱著這些,還怎么用心讀書?!?/br> 蕭夫人可不覺得蕭信那書能讀出什么名堂,看許融那信以為真的模樣,心下忍不住諷刺一笑,但不屑歸不屑,從情理上來講又完全是說得過去的。 “所以,”蕭夫人終于連上了使她震怒的這個結果,“你就推給了倫兒和音娘?” 許融坦然笑道:“算是罷。請太太體諒一下我,我真的是沒什么法子了,我想就算我說了世子和大奶奶,我都不敢應了,世子和大奶奶也肯定不愿意,再回拒了就是了,也不會怎么樣?!?/br> 她又露出一點詫異來:“難道——世子和大奶奶就應下了?” 她這算明知故問了,要沒應,蕭夫人不用氣到摔茶盅的地步。 這里面更準確地應該說,是蕭倫應下了。 他和蕭侯爺的父子之情顯然淺淡,這可能讓他更倒向母親蕭夫人,但也可能導致另一個結果,那就是越淡,越難處置,他因此越不能不應。 蕭倫違逆蕭夫人,至多被蕭夫人訓斥幾句,他違逆蕭侯爺,就不一樣了,那點父子情禁得住幾回考驗,很難說。 許融不意外這個結果,從蕭倫悔婚原主就可以看出來,他是個利益至上的人,那在做選擇的時候將利益置于情感之上也很正常。 但蕭夫人不能理解。 她的兒子,當然應該向著她的。 娶的媳婦更應該向著她。 現實卻沒有。 蕭夫人慢慢盯向了常姝音,目光冰冷:“大奶奶,你為什么不拒絕?” 她這次的怒氣來得沒那么盛,但深而沉,由心底泛出來,那是被自己人插了一刀的痛。 許融的話不全然實在,推鍋推得非常明顯,她知道,但她始終確實都沒有答應,尋個借口推了;而常姝音有她做靠山,也沒許融那些顧慮,底氣更應該硬足,為什么連掙扎都不掙扎一下,也不先來與她通個氣,就這么應下了? 常姝音慌了:“不是,太太,是世子答應的——” 她難道能不聽蕭倫的話嗎。 她不說這句更好,一說,蕭夫人更怒:“我問你話,你推給倫兒!你先前當著阮氏怎么不推?現在倒會了!” 常姝音:“……” 她撐不住,想辯解,似乎也無從辯解,終于跪了下來。 ** 后來就是蕭夫人教媳的場面了,許融沒看全,她也不大有興趣看,撿個空檔,悄悄溜了。 至晚間時,蕭信滿面冷漠疲倦地回來,她才跟他感嘆:“給你家夫人做媳婦真倒霉啊?!?/br> 蕭信現出來點表情:“嗯?” 許融大致學著給他聽了,末了總結道:“總之,你大哥真不是個男人,嫁給他更倒霉?!?/br> 蕭信:“嗯?!?/br> 他把手里抱著的一摞字紙放下,轉過頭來,把她打量一下。 許融笑道:“我沒事,我又不是她的媳婦?!?/br> 蕭信才點了頭,他嘴角翹起來一點,忽然道:“對了,我沒有和他比?!?/br> 許融:“……”她茫然了好一會,眼看著他休息了一下,重新把字紙抱起來,要進去東次間了,終于恍悟,哭笑不得。 這是哪跟哪啊。 都快一天過去了。 還有這么找后賬的。 想一想又覺得狐疑,她追了兩步,叮囑他道:“二公子,比不比的都不要緊,你在先生那里好好讀書,不要惦記這些閑話?!?/br> 刷。 蕭信把放下的簾子又掀起來,盯著她道:“我就是沒有比?!?/br> 他跟蕭倫有什么好比的。 許融無奈,敷衍:“好吧,我知道了?!?/br> 蕭信探出來的表情好像還是有點不滿意,但又懶得跟她計較的樣子,縮了回去。 簾子重新落下。 第40章 二公子,你行嗎?…… 常姝音又病了。 上回是累的, 這次是嚇的,兩次病中間隔了沒幾天。 她開始還撐著,沒敢說——才挨完婆母的教訓, 轉頭就報病,像對婆母還以顏色似的。 她撐著的結果就是,在蕭夫人理家務的時候, 當著屋里丫頭及正回事的一個管事娘子的面暈了過去。 這一下子,事情就鬧大了。 蕭夫人先驚, 后氣:“病了為什么不說?難道我是會苛刻媳婦的人嗎?先那回病, 不是好好的給了假叫她休息了!” 但再說這些也晚了, 鄭國公夫人聞訊,親自乘車前來探望。 一般是公侯夫人, 鄭國公夫人的底氣不比蕭夫人差, 當著面淡淡的,話里話外,明著是說常姝音身子弱,不能好好孝敬公婆, 才嫁過來兩個月就病倒了兩回, 暗地里全是指責蕭夫人存心要立威, 給常姝音顏色看, 才使得在家好好的姑娘, 出了門子不知怎么就弱起來了。 蕭夫人起初忍著, 但她本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 又還惱怒著蕭珊之事, 漸漸就忍不住了,當即夾槍帶棒地還了回去,意思明明是鄭國公夫人不會教女兒, 常姝音既不能幫襯婆母,連自己的身子也照顧不好,還要長輩煩心。 幾句言語過去,兩位貴夫人鬧了個不歡而散。 鄭國公夫人來到常姝音床前探望的時候,余怒未消,逼問她:“你實話告訴娘,蕭家對你到底怎么樣?” 常姝音見母親來了,心情倒是松快的,抿嘴笑道:“娘怎么這么問?女兒在這里一向都好?!?/br> “那你接二連三地??!”鄭國公夫人一針見血,又把常姝音一個陪嫁的大丫頭叫過來,“音娘不說,你來說,她在這兒究竟受了多少委屈?蕭夫人還罷了,天下做婆婆的都那個樣,我知道,世子呢,他不替音娘擋著些嗎?” 丫頭遲疑了一下:“世子爺這一向不怎么在府里——” 鄭國公夫人驚了:“什么?!他在外頭有人了?這才成親多久!” 常姝音忙道:“娘,你說到哪兒去了。世子待我是一心一意的,只是礙著那一邊,”她欲言又止,“那一邊才進了門,世子總要避一避的?!?/br> 鄭國公夫人臉色緩下來:“是這樣,我竟忘了?!庇治⑽櫭?,“只是苦了你了,這得避到什么時候?娘實話告訴你,男人在外久了,那些事可就保不準了,你不能不防?!?/br> “世子這兩天已經回來住了?!背f糨p聲道,“只是公務忙,娘白天來,所以沒瞧見他?!?/br> 鄭國公夫人方釋然:“是因為你病了所以回來的?還算他有心?!?/br> 一旁的丫頭想說什么,常姝音看了她一眼,她只好又把話吞了回去。 鄭國公夫人背對著,并沒發現,細細地又問道:“那許家那丫頭呢?與你為難沒有?” 常姝音頓一頓,道:“沒有?!?/br> 鄭國公夫人這就不大信了:“果真沒有?她就甘心了?” 常姝音勉強笑了笑:“不甘心又怎么樣?已經嫁給二公子了,難道還能和離不成。再說,還有太太呢,太太也不會允許她胡鬧的?!?/br> 鄭國公夫人聽著覺得有理:“你這個婆婆,確實不是個省油的燈,當初那事,依我的意思,既然許家丫頭摔壞了腦袋記不清了,就囫圇過去也算了,偏她一點兒虧也不肯吃,硬要把人弄進來,放到眼皮子底下看著才放心?!?/br> 常姝音低頭不語。 鄭國公夫人見此,忍不住輕戳一下她的額頭:“你這個丫頭,也是個擰的,蕭倫雖然好,未必沒有比他更好的,怎么你就吊在他身上了?!?/br> 常姝音縮了一下,撒嬌道:“娘?!?/br> “唉!”鄭國公夫人瞧她臉色蒼白,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也心疼了,“你自己選的,如今也只好自己受著了。只是你也別一味忍著,你爹在京衛任上,要找蕭倫說話,正找得著?!?/br> 常姝音“嗯”了一聲。 “還有許家那個丫頭,”鄭國公夫人不放心,沉吟著又道,“許家那樣,我瞧她應該翻不出什么花來,你不妨放大度一些,一些小事不要與她計較,你立得起長嫂的款兒,從前的事自然也就過去了,往后日子長著。但你要跟她吵吵嚷嚷的,可沒完沒了了?!?/br> 常姝音點頭:“娘,我知道,我正是這么做的?!?/br> 鄭國公夫人才點頭,又悵然道:“我從前想著,你是二姑娘,不用像你jiejie背上嫡長女的擔子,婚事上盡可以從容些,許多道理,就沒教你?!?/br> 如今教,只覺得怎么教都不夠,常姝音再報喜不報憂,她做母親的又怎么會看不出她的不同,但女兒出嫁到別人家,受些委屈本來是難免的,她也是從做人媳婦過來的,該熬著的只能熬著,熬成了婆,才算出頭了。 鄭國公夫人又絮絮地說了許多,直到天近午的時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常姝音的大丫頭送了她出門,一回來就忍不住道:“夫人都來了,大奶奶為什么還不說出真相?明明是世子他——” “好了?!背f舸驍嗔怂?,“這些婦道人家的事,本來就應該我來cao持,世子叫我去告訴太太,并沒有什么錯?!?/br> 丫頭不服也不解:“那二奶奶呢?一開始都是她推過來的,您也不說!” 常姝音臉色微暗:“我說了,后面的事又怎么瞞得過娘?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br> 丫頭眼圈紅了:“您也太委屈了?!?/br> 常姝音有一點出神,她也沒想到,真的嫁過來會是這副模樣,可這是她的選擇,因為出的那場意外,她好像也沒了別的選擇…… “大奶奶,午時了,我叫他們擺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