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來妝 第40節
阮姨娘對此有十足的自信。 “總之,主意我給姨娘出了,具體怎么做,還是要看姨娘自己了?!?/br> 阮姨娘明白。 這看的是她對蕭侯爺的影響力,蕭倫平白無故地當然不會違逆蕭夫人,只有蕭侯爺給他的壓力夠大,他逼不得已,才只好夾在當中受一受父母的夾板氣。 她要細想一想。 阮姨娘坐不住了,站起來告辭匆匆就走了。 韋氏傻傻地坐著。她還沒有太反應過來。 許融笑著也跟她告了辭,攜蕭信出來。 “你對大哥,”出了院門以后,蕭信忽然冒出四個字來,隨即停住,似乎不知該怎么問,又似乎有點后悔問得冒撞。 許融覺得明白,爽快道:“你知道,他欠我的,正好有機會,我討點債?!?/br> 蕭信悶悶“嗯”了一聲,他似乎想問的不是這個,可是什么,他分不清楚,也莫名地有點不敢出口。 奇怪的情緒在心里撞擊,迫使他尋一個出口,去質問許融:“你才說我天真?” 又來了。 次數多了,許融也習慣了,飛快甩鍋:“你娘還說你像小貓兒?!?/br> 蕭信沒好氣道:“……你別聽她的!” 又還是覺得不足,問她:“你是不是覺得我跟大哥不一樣?” “那當然——不一樣吧?”許融遲疑道。 蕭信的態度把她也弄得有點發毛了,本來隨口就可以夸他一串的,這時候也不知該不該說了。 蕭信卻又不問她哪里“不一樣”了,他自己走了一會路,好像慢慢緩了回來,沒轉頭,注視著前方跟她道:“我剛才不是生氣,就是想到了,隨便問一問?!?/br> 許融連忙點頭:“嗯,我知道?!?/br> 她其實不知道,不過這時候跟著追問就傻了,不如混過去。 蕭信再沒說什么,看上去真的好了。 回去他繼續讀書,至夜休息,早起新的一天,該去見蘇先生了,他沒驚動人,自己收拾收拾去了。 蘇先生打著哈欠從堂屋里出來,迎接了他:“怎么這么早,布置給你的功課都做了嗎?” 蕭信行禮道:“是?!?/br> “那先自己去坐會罷,你先生我還沒吃早飯?!?/br> 蕭信沒去,蘇先生刷牙,他在一旁看著,忽然問道:“先生,我要是很用功的話,今年可以下場試一試嗎?” “噗!” 蘇先生一口水吐了個天女散花。 他睜大眼,殘存的困意都飛了:“二公子,你到底世家出身,夠有雄心壯志的??!” “……”蕭信面無表情,他衣裳下擺全被噴濕了?!跋壬?,我知道了?!?/br> “你知道什么?”蘇先生呵呵一笑,“你有這個志向,不是不可以。不過我蘇某人的學生,既然下了場,拿不回個秀才,你丟得起這個臉,我丟不起,懂么?” 蕭信眼睛亮了,他躬下身去:“是。但憑先生教導?!?/br> 第38章 蕭倫 接下來幾天, 許融著意叫紅榴沒事時常去李院附近逛一逛,得知蕭侯爺和阮姨娘都沒再找過去,韋氏那里清清靜靜的, 就放心了。 她順便告訴給了蕭信,蕭信點點頭,沒說什么——他好像根本沒空跟她說話, 許融注意到他不只是在讀書了,似乎還開始作文, 趴在書案前, 懸腕提筆一副搜腸刮肚的模樣。 苦讀是真的苦。 許融悄悄退了出去, 不再打擾他。 至于阮姨娘那邊,一時也沒什么動靜, 許融不知道她回去以后究竟考慮出個什么結果, 打不打算吞下誘餌,她不著急,也不叫人去打聽。 阮姨娘可不是韋氏,她的院子防備必然嚴密, 打聽了反而招眼。 在這難得的和平之中,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二月中。 天氣終于開始回暖, 冬的嚴寒褪去, 春的腳步降臨, 路邊叢生的迎春花爆出了一串串的花骨朵兒, 叫人的心情也跟著開朗起來。 女眷們來往府中不必再穿著厚重的裘氅, 許融換上了一件新的鵝黃色交領小襖, 底下配白綾繡花裙,發成螺髻,髻側垂一枝穿珠步搖, 妝罷對鏡一照,感覺自己跟春天很配。 “二奶奶真美?!卑总綄ψ约旱氖炙囈埠軡M意。 許融從自己的美貌里回過神來,愣?。骸啊憬形沂裁??” “二奶奶呀?!卑总嚼碇睔鈮?,還有點嗔怪她,“姑娘總不提醒我們改口,還是翠庭私底下叨咕,叫紅榴聽見了,來告訴我,我才反應過來?!?/br> 許融“哦”了一聲,翠庭是蕭家派在這里的丫頭,許融自己的人夠用,并不怎么去使喚她,據她觀察,蕭信也不去使喚,他幾乎就不跟丫頭說話,能自己干的活都自己干了。 大概是韋氏給他養出的習慣,畢竟韋氏自己就是這么個自力更生的做派。 “她還說了什么?”許融問。 白芙搖頭:“那倒沒有,她跟彩蝶說的,彩蝶也沒大搭理她?!彼謳c神秘地道,“我聽說,彩蝶好像已經有相好的人了,就是府里的,只是那個小子家里不大同意,也怕報到夫人跟前去,夫人不同意,所以只能先拖著?!?/br> 一個院里住著,時間久了,各人的心思都是瞞不住的,多少要帶一點出來。 許融點點頭:“怪不得她總是有點呆呆的?!?/br> 還消極怠工,原來是為情所苦。 許融并不介意這一點,也不打算多管,她早晚要離開的,蕭家的下人怎么樣,不與她相干,不來礙她的事就成了。 “走吧?!?/br> 出房門會同蕭信,新的一天,從請安開始。 今天有點巧,路上先后碰見了韋氏和阮姨娘。 姨娘們的請安和小輩不一樣,每月只需兩次,初一和十五。 據說在從前的好些年里,姨娘們也是天天去的,后來可能是蕭夫人受不了每天見到這兩張寫滿蕭侯爺真愛的臉了,也可能是年紀漸長以后,蕭夫人終于看開了一點,把生活的重心轉移到了小輩身上——當然,怨氣也同時轉移了過去,所以蕭珊常常告假,也不能全然怪她。 韋氏沒有多話,笑一笑就走在了他們旁邊,快到正院門前,遇見阮姨娘時,她帶著蕭珊和蕭儀,卻是加快了一點腳步,主動過來招呼。 許融含笑回應:“姨娘早?!?/br> “二奶奶來得也早?!比钜棠镄σ獗人€親切,壓低了一點聲音,“還沒多謝二奶奶出的好主意?!?/br> 許融起了興趣:“姨娘辦成了?” 阮姨娘沒明確回答,只是美目流轉看了一眼蕭珊,輕輕嘆了口氣:“為了這個丫頭,我真是cao碎了心呀?!?/br> 這就是成了。 真愛的枕頭風到底厲害。 許融道:“恭喜姨娘和大姑娘了?!?/br> 阮姨娘又顯得矜持起來:“還早呢,侯爺前兩天才將世子叫回來,囑咐了他,聽說大奶奶見了世子倒是高興的,病癥都一下子好了,只是這事畢竟有些麻煩,不知她肯不肯應?!?/br> 自許融嫁進來,快有一個月了,蕭倫就沒在家住過幾天,據說是公務繁忙,實際府里人人都心里有數,這是為了躲掉一開初的尷尬期。 但他不可能長久在外住著,總是要回來的,眼下這時機,就正好差不多了。 許融笑道:“姨娘別擔心,不過是請大奶奶帶大姑娘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又沒壓著她給大姑娘找一個如意郎君才罷,這有什么難辦的?若都不肯應,可見是不將侯爺放在眼里了?!?/br> 蕭珊冷不防她當面提起,羞得跺了跺腳:“二嫂,你說什么呢!” 阮姨娘卻是愛聽這話:“二奶奶,到底你有見識,說的是?!?/br> 請安在即,他們一行人不能一直耽擱在門前聊天,略略散開了,正要各自進去,從另一邊忽然又匆匆走過一行人來。 走在最前的夫婦如同一對璧人。 許融瞇起了眼。 是般配的,不過想到這般配是以什么代價換來,她就呵呵了。 蕭信轉頭看她,她極少流露出這種明顯的好惡,連面對蕭夫人時也言笑如常。 所以,果然是不一樣的。 蕭珊蕭儀紛紛行下禮去,許融沒動。 她有一個從未說過,甚至也刻意不去深想的念頭——如果原少女許融沒有跌下山坡,她也許不會穿進她的身體,也許進了醫院,還能搶救過來,就算落下點后遺癥,也能繼續活在那個時空。 那才是她的家。 即使她的小房子還沒交付,即使她回去也沒有一個親人,即使還會肝到過勞,但那是一個由社會形態、數據信息、科技發展所構建成的整體的宏大的歸屬感。 不一樣的。 她的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蕭信冷漠著臉沖她道:“走了?!?/br> “……哦?!?/br> 許融回過神,要跟上他,前方的蕭倫猶豫了一下,阻攔道:“你——” 他頓了頓,似乎不知該如何稱呼許融,然后索性放棄了稱呼,道,“你等一等,我有兩句話想問你?!?/br> 蕭信、阮姨娘、韋氏、常姝音、蕭珊蕭儀以及各自跟隨的所有仆從們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一盞盞的,探照燈一樣。 許融已經恢復過來,道:“什么話?你說吧?!?/br> 蕭倫居然也撐得住,沒下令清場——估計是怕清了反而更惹人遐想,他道:“是你慫恿了阮姨娘找父親尋我的嗎?” 阮姨娘:“……” 她輕咳一聲,道:“我們先進去了,不打攪二奶奶和世子說話?!?/br> 拉上蕭珊蕭儀就往院門里去了,兩個小的憋不住好奇心,偷偷還往回看。 許融面色如常,她本沒指望阮姨娘這樣的人能替她保密,把鍋甩一半給她才是正常的。 她道:“什么慫恿?我與阮姨娘并無交情,她求教我,我才替她指了條路而已?!?/br> 常姝音有點沉不住氣,因為這口鍋最后是要她背著的,上前道:“這有什么差別?不還是你出的主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