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奶奶被瞪了也不生氣，還很有涵養的跟幾個姑娘挨個兒道謝，最后才到床邊坐下。

    她沒說話，只細細的看了橙橙好一會兒，伸手摸了摸方橙橙瘦削的臉蛋。

    “這件事怪奶奶。當初你.mama對你太嚴格，我本來就想勸勸的，只是想著她也是為你好，便沒有張口。到現在我也沒覺得你.mama不愛你，相反，她是太愛你了，太想讓你好好的活這一輩子，才為你規劃了一條大路?！?/br>
    聽到方奶奶的話，陳姣嘴一嘟就想開口，被萬怡眼疾手快捂住了嘴，瞪了她一眼讓她安靜的聽老太太說下去。

    “這世上通向終點的路不止一條，也不是說你讀大學什么專業，出來就必須要干什么。大學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個階段，積累知識，建立自己關系網的一個階段而已。你能有自己的想法，奶奶真的很高興，這表明你長大了，懂得自己思考了，但同時也會出現一個問題，那就是你能不能承擔起你自己做出的決定帶來的后果?！?/br>
    老太太說話很慢，但十分有條理，而且針對性很強。

    她豐富的人生經歷對后輩們都有很強的引導作用，擅于規劃的簡州甚至直接跟老太太交流起來。

    萬怡的強，強在她全方面均衡，幾乎沒有短板。簡州的強，則是統籌規劃能力蔑視同年齡層次的人，而且她相當冷靜，甚至從某些角度來說，她更偏向冷漠。

    曲比的優勢是她的溫柔包容，陳姣就是無人能敵的交際能力了。剩下的陳怡歆跟方橙橙其實比較類似。

    方橙橙的優秀在于她的學習能力，弱項是她不擅與人溝通，做學問蠻好，真要讓她到職場上拼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陳怡歆結合了萬怡的全方面發展和橙橙的善于學習這兩個優勢，但與之而來的，就是她自己都無法給自己定位。俗稱：看花了眼！

    她奇特的人生經歷讓她內心充滿焦慮，什么都想抓在手里，但真正得到的其實并不多。

    從炒股到玩房產?？瓷先ニ齾⑴c的不少，收獲似乎也不少，但是認真算起來，她付出的跟收獲的其實與普通人差距不大。想要達到小說里那種大殺四方的程度，她真的差太遠了。

    這是一個迷惘期，如果沒有人進行引導，她說不定就泯然于眾。但幸運的是她有幾個好室友，能幫忙指出她的不足，也幸運的遇到了睿智的方老太太，從老太太教訓孫女的話里，她捕捉到了一直都在尋找的那一抹靈光。

    “等你出院了，就回家跟著爺爺奶奶住一陣子吧，家里還有你兩個弟弟meimei。這段時間你好好思索一下以后的道路要怎么走。不管你做出什么決定，爺爺奶奶都會支持你。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痛也好，暢快也好，都是你自己的選擇?！?/br>
    老太太說完之后沒有繼續呆下去，她跟著趕過來，已經有些累了。

    陳姣和萬怡送她回酒店休息，曲比跟陳怡歆去給大家買晚飯。

    空蕩蕩的室內，留下簡州陪著雙眼無神的橙橙。

    簡州的脖子上被貼了兩張創可貼。她之前拿餐刀劃傷了表皮，雖然不嚴重，但也得處理一下，更重要的是她打算用這個來威脅方橙橙。

    橙橙的抑郁傾向已經非常嚴重，接下來需要進行一段時間的持續治療。

    所幸，方家的其他長輩都是有見識的人，并沒有因此就覺得橙橙得了精神病，反而更加憐惜她。

    在餐廳等著取餐的時候，陳怡歆接到了甄妮打來的電話。她從報紙上和學校論壇里知道了這事兒，也認出了救人的是劉斌，陳怡歆的小舅舅。

    “每個人活著都不容易?！闭缒莞袊@了一句，“我mama也看到了這個新聞，今天下午打電話給我，問我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學習商業?！?/br>
    甄妮的mama跟方橙橙 mama有點類似，但是甄妮mama的掌控是那種溫和型的，引導型的。她希望女兒照著她設計的方向前進，但是會把方方面面的情況都分析給女兒，最后確定了最優的一條路。這種情況下，但凡意志力稍微不堅定的，都會順著父母的建議前行。

    而方橙橙的mama則是那種簡單粗暴型的，我說什么你就必須聽從，這樣下來，母女之間的對抗加劇，關系惡化也在所難免。

    在聽甄妮講述她mama打電話給她的過程中，陳怡歆腦袋里快速的閃過了兩個mama之間的分析，最后得出結論，甄妮的mama掌控欲不小于方橙橙mama，只是手段更加高明。

    “其實我上了這么一年的學，感覺也不是真的那么排斥現在學的東西。我跟我mama說了，等我畢業后再做決定，看是否再修一個文憑，或者說發展成自己的業余愛好也行?！?/br>
    甄妮家有錢，她完全可以聘請私人教師來教導她所有想學的東西，這一點，也是她沒有方橙橙壓力那么重的主要因素。

    甄妮也見過方橙橙他們，所以在知道橙橙沒有事兒之后，她晚上就拖著看看一起到醫院來了。

    同意甄妮過來的事情，陳怡歆跟室友們通過氣的，而且她覺得橙橙的經歷跟甄妮有點類似，說不定兩人有共同話題，并且甄妮內心的強大或許還能幫幫橙橙。

    再不濟，多個朋友也是好事，出去約飯的對象都能多兩個選擇。

    晚上方家沒有人過來守夜，只有方小叔送了夜宵過來，順便幫方橙橙預約了出院手續。

    “多大點兒事兒啊，你們怎么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笨纯幢緛頉]說話的，她呆了半個小時，感覺氣氛都壓抑死了，實在忍不住拍了桌子。

    “你們這些學霸都是學傻了吧？不就是跟父母意見不合嗎？不高興就鬧唄，砸砸東西發泄一下也行啊。還有，你.媽能那么對你，就是因為你太軟了，她可以隨便捏。你得硬氣一點，別在乎其他人的話，什么孝順什么聽話，你又不是洋娃娃，還不能有點自己的思想？”

    “我跟你說，你回去之后啥都別做，也別跟你爸媽說話，和其他人照常交往就行。樂意干什么干什么，你要覺得一個人無聊，我給你介紹幾個朋友，都是你們那兒的人，特會玩，放心，不會帶你去什么不好的地方?！?/br>
    看看的交際能力是從小培養起來的，跟自學成才的陳姣又不一樣。她小手一揮，直接就把方橙橙回家休養時的玩伴給安排好了。

    “你就是在象牙塔關太久了，出去看看吧，她們會帶著你見識一下不一樣的人生?！?/br>
    看看的眼里冒出一點點的惡趣味，轉頭丟給陳怡歆一個“別擔心”的眼神。

    第二百三十九章 還想半路截胡

    送走方橙橙之后，她們寢室感覺氣氛壓抑了好多。

    已經是五月底了，再一個月就要期末考試，拿了兩三天來感嘆了一番后，整棟宿舍樓，或者說整個學院都進入到期末火葬場的階段。

    自習室開始通宵有同學占位學習，寢室里也人手一個小臺燈熬夜看書。

    陳怡歆看書的效率不低，加上本來上課就認真，要不是為了學分合格能選擇雙專業，她隨隨便便都能過關。

    一個月昏天黑地的學習之后，總算迎來了最后一場考試。

    前幾天就有學生陸續離校了。他們經院的最后一課跟物院同一天結束。

    衛忠和龐貝已經是項目組常駐成員，侯文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三個人現在很少湊一起玩，連考試之后都沒有再聚。

    衛忠考完就來幫陳怡歆搬東西。他們今天要去的是劉斌給陳怡歆的那套公寓。

    原本是三室一廳的房子，他們把露臺封了起來，又犧牲了一部分臥室的空間，隔了一個小書房出來。主臥的衛生間也占用了一半面積，做了個小型衣帽間。這樣一來，臥室的實際使用空間并沒有減少多少，而主衛的超大浴缸被拆掉，只留了基本的如廁和淋浴功能。

    另外那間小臥室改成的書房則留給了衛忠。

    本來兩間房就連著，這下直接打通了中間的墻，做了一扇推拉門，讓熬夜看書弄出的動靜不會影響到別人。

    衛忠mama非要給陳怡歆付租房的錢，被陳mama吼了回去。然后就變成衛忠承擔小區的物業費和水電氣網絡費用。

    日常的開支兄妹倆也懶得計較那么多，缺什么東西都是誰方便誰買。唯一的要求，不能帶男女朋友來過夜。

    這套房子離b大很近，物院稍微遠一點點，但是騎車也就幾分鐘可到。

    最主要的是，衛忠一看起書來就入迷，很不喜歡別人打斷他的思路，而在學校和寢室里，都不免會受到同學的影響。

    不光是他打算搬出來住，連龐貝都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跟同研究組的學長一起租的，三個人租的套三房，價格也在能接受的范圍內。

    龐貝沒有急著買房，是因為他跟衛忠的想法不同。衛忠對出國深造沒有執念，覺得就留在國內也能學到知識。但龐貝一直的計劃就是在大三大四拼個成績出來，然后去考托福雅思，然后申請國外的大學。

    做前沿研究的，國外跟國內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但人各有志，龐貝只跟衛忠分析了下前景，并沒有極力勸說他跟自己一起出國留學。畢竟能拿到全額獎學金還好，要是拿不到，留學的費用也不是一般家庭能夠承擔的。

    龐貝知道衛忠家的條件還行，但是能不能承受出國的費用真不是他們想象就能知道的。研究需要花錢，吃穿住行也要花錢，他們搞這個還不像學經濟的，能打工掙外快。做數理研究的要是不出成果，基本上都囊中羞澀。掙錢都是大佬，科研狗沒有小金庫。

    今天給陳怡歆搬完，明天去幫龐貝收拾東西，后天龐貝就要跟著師兄滾去友好學校做交流了。衛忠稍微好一點，能有一個月休息時間，估計回家呆兩周就要回來隨時等候召喚。

    新樓那邊離市圖書館很近，離古玩市場更近。衛忠沒回去之前，就被陳怡歆拉著去逛了一天。

    他倆沒想要買什么，純屬緬懷一下逝去的青春。

    逛了大半上午，中午天太熱，隨便找了個地方吃飯，打算下午去淘一副字畫讓衛忠帶回去給張教授。

    陳怡歆回去的時間少了，但每兩周一次的請安還持續著，偶爾也會在肖一言拉的群里跟他們爭辯幾句野史傳聞，反正都是瞎幾把扯，就圖個快樂。

    字畫不用太貴的，但得有自己獨特的韻味才行。像那種名人字畫，價格是高，可實際上那字還不如陳怡歆寫得好呢。

    來之前就打聽過，說是古玩街這邊新開了一家畫廊，里面也有書法作品。畢竟書畫不分家嘛。但是這里的書畫作品都不是古畫，連近代大家的畫作都沒有，全是現代流派的畫家作品，偶爾也有嶄露頭角的新人新作，那些就需要客人自己帶著眼力去挑選了。

    吃完飯下了樓，順著街邊走到十字路口左拐，前行五米就是占地不小的畫廊。

    說是在古玩街，實際已經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古玩街了，而是一條垂直的新建街道，也是專門賣書畫文房四寶的一條步行街。

    他們進去的時候，大廳里坐了四五個人，正低聲聊著。

    大廳左邊是登記處接待室，右邊是貴賓們的休息室，右邊靠街邊還有個門廊，進去是一排房間，掛著銘牌，應該是交易室。

    接待處和休息室的中間是個巨大的屏風，高約三米，寬幅在四米五以上，因為屏風有點折疊，實際拉直了還會更長。

    繞過屏風就是一個回字形的展覽室，里面掛著十幾幅畫作。有專門的展示介紹，上面寫了畫家名字和畫作的名字，還有專門的燈光打在保護層上。

    連接這個展覽室的是一道一米五寬的門洞，兩邊各掛了一副非賣品。畫風比較新奇，這是新人或者是美術系的學生送來的畫作，賣不出去，只為了展示一下，還得自己交錢給保管費。

    當然，也有口味新奇的顧客非要買的，在結清了相關費用之后，出售的金額有七成都是畫作者的。但這種畫的價值不高，大部分都是暴發戶們買走的。

    前三個畫室的畫作是精品，之后是一個書法展覽室，再往后就是比較普通的畫作了，一個房間可能掛了三四十幅，畫作的開幅也比較小。

    三個精品畫室里面只有一個專門展示的是中國畫，總畫作不足十幅，好在每一幅都是當之無愧的精品。

    陳怡歆跟衛忠逛了一圈，最后看上了一幅柳體字畫。

    作者不出名，至少陳怡歆一點印象都沒有。價格也不高，因為作者的畫技確實還有點稚嫩。

    陳怡歆買它的理由是覺得它跟張教授的柳體有點風骨相同，而且畫的也是張教授最喜歡的一個歷史典故。送禮肯定得投其所好，這幅畫作無論哪方面來說都是最適合的。

    陳怡歆叫來工作人員，確定了意向，也看著對方將畫作摘下來，小心收入一只禮盒中。

    只要完成付款手續并簽**買協議，這幅畫就是她的了。

    “誒等等，這幅畫能讓給我嗎？”

    正打算掏錢的陳怡歆聞言有點不悅的抬頭看向不守規矩的來人。

    第二百四十章 肖家人可真多

    說話的人是個小胖子，圓潤潤的臉蛋，胖乎乎的身材，一路跑過來感覺人都是濕的。

    “jiejie，能不能把這幅畫讓給我??？我可以補償你一倍的錢?！?/br>
    小胖子的行為雖然讓人很惱火，但是他態度非常好，而且年紀又小，陳怡歆想生氣都覺得生不太起來。

    “jiejie，這幅畫是我叔祖的一個好友畫的，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這一幅，就是之前不敢斷定是不是，我回去求教了叔祖才趕過來?！?/br>
    小胖子說完還有點委屈，跟普通小胖子不同的大眼睛不停的朝旁邊的工作人員投去卻譴責的目光。

    旁邊的工作人員也知道自己可能判斷錯誤，但現在他也不能勸陳怡歆放棄啊，一旦他開口，哪怕不是他的錯，也變成他的錯了。

    “怎么回事？”旁邊傳來一個溫和的女人聲音。

    “主管，是這樣的?！惫ぷ魅藛T嘰里呱啦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他也承認自己判斷失誤，只以為小胖子說讓他幫忙留一下是隨便說說的。因為他們這個畫廊比較高端，畫也賣得不便宜，很多要繃面子的客戶明明不會買，但也時常留下這么一句話。等了兩天小胖子都沒來，他就以為這位也是那種客戶。

    “所以陳小姐看中這幅畫之后，我沒有告知她還有其他客戶也看中了，也忘記通知一下肖先生?！?/br>
    被抓住了就老老實實認錯，強詞奪理只會丟掉這份工作。畫廊的工作輕松，工資還不低，他自然知道如何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