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好巧 第74節
夏公公轉頭看著孟婉,臉上笑得陰險。 他自是并非真想問孟婉的看法,不等她回答,便自行出屋了,只余下孟婉久久杵在當堂。沒人來趕她,她便一直傻站在那兒。 她自是有些迷糊,依著夏公公先前所說,太子表哥是十多歲時才去了貴妃身邊,那么幼時他口中的那聲“母后”,又是指的誰? 且他話里話外,無不透著那位母后的權力極大之意,讓她好生收著那只鐲子,定無人敢再欺負于她。 她屬實是想不通了。 晚上時,夏公公又派人來找她要了三封手寫書,皆是如她上一封報平安的簡信一般,簡單說兩句軍中情形,不過是些敷衍之辭。 孟婉乖乖按他的話寫了,讓人拿走,心里明白這三封信是會分作三日以她的名義給李元禎報假平安的。三日,看來三日之后,便無需再敷衍了,因為那時的李元禎已到了京城。 若如長榮所說,皇帝此次急招李元禎回京是布下了局,那么他回京便不會再回益州來了。想到這里,孟婉不由覺得心尖兒處被揪痛了一下。 捧著心口,她暗暗下了決定。就算這回她幫不上李元禎什么,至少,不能做旁人手里捅向他的那把刀。 接下來的兩日,夏公公又將她叫去,細細叮囑了一番,待特使大人到了,什么話應該說,什么話不應該說,定要分清楚,切莫一句話說錯了,便露出破綻,使得滿盤皆輸。畢竟特使大人此來的目的,與他不同。 他是是來給滇南王“定罪”的,而特使大人是來查明所謂真相的。故而特使并不會受他的擺布,而會一五一十的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既是這樣,自然方方面面他都要慎之再慎,而目前形勢來說,孟婉是這盤棋里的唯一變數,只要她不出紕漏,滇南王這勾結后宮的罪名便算做實了,到時任他在京城有八百張嘴,也抵不過身邊親信的親口指認。 特使大人與夏公公,不久前乃是同日起程,原本也應同日抵達益州才對??上墓珵榱苏嫉孟葯C,提前布排一些事情,便命馬夫抄了條近路,又一路快馬加鞭日夜不休,只在驛站處更換馬匹,這便比特使大人提早到了幾日。 特使大人終于抵達益州后,夏公公先簡單為他置辦了接塵宴,在席上便將這幾日自己笨鳥先飛調查出來的“成果”,急不可待的稟告給了特使大人。 “哦?滇南王的親信果真反水了?”特使大人頗為震驚,據他所知,滇南王在軍中威望極高,身邊之人對他無不崇敬萬分。 夏公公陰惻惻的笑笑,“說起來,這人與滇南王的關系,比親信還要更近一些?!?/br> 特使大人凝眉表示不解,夏公公便將自己那日前去下達圣上旨意時所撞見的帳中一幕娓娓道來,自是添油加醋一番,由不得聽者再質疑二人關系的親密性。 特使大人這回便更加的震驚了,“想不到傳言中不近女色的滇南王,竟在軍中養了這么個侍妾?!?/br> 特使是個規矩人,雖是從未進過軍營的文臣,卻總覺那種地方有女人出現不是好事。一支軍紀嚴明的隊伍,理當由上位者帶頭示范,若是領兵的滇南王尚且如此不羈,下面的風氣又能好到哪里去。 第102章 反水 她插翅難逃,但至少保住他!…… 從夏公公口中得知了案情的大致, 特使便決定立即開堂審案。 夏公公看了看滿桌還沒怎么動的佳肴,笑著勸道:“衛大人倒也不必如此著急,左右那女子都已在我面前認了, 不如待明日天亮再——” 話未說完,便被這位姓衛的特使起身打斷:“夏公公,此事關乎甚大,怠慢輕忽不得。算起來滇南王再有兩日便能抵達京城了, 若案子果真如你所說的這般順利, 本官今日審完,連夜寫好奏疏,將其罪名一一陳列清楚,明日天亮便可命驛差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后日早朝前便可呈到圣案之上。若圣上能在滇南王進宮之前, 就將他在益州的所有罪證掌握齊全, 也好預先做好應對之策?!?/br> 聽衛大人講完,夏公公只得連連點頭:“是是是, 大人說的極是, 是雜家想少了。既然如此, 事不宜遲,雜家這就命人將那女子提去前堂?!?/br> “如此甚好!” 半個時辰后,都中特使衛大人,益州刺史蔡堯棠,連同夏公公, 三人都已在堂上并排落座。 夏公公扯大了嗓門喚了一句:“帶上來!” 便有兩名衙役一左一右帶著孟婉上了堂。因著她極為配合, 兩個衙役倒算客氣,沒動手腳,讓她自己在前頭走。 此刻的孟婉, 與之前幾日略有不同。一來是這幾日被關在刺史府大牢中,憔悴了一些。再來,她也屬實沒必要像前幾日那樣費心鋪排了。 時至今晚,她能做的皆已做了,余下的,便只剩早已備好的那份堂前供詞。 之前她心知自己難逃,便想著至少保住李元禎,以他的功績與地位,朝中政敵要么不敢動,一動便必是能置他于死地的絕命招數。 故而那日夏公公到來,將她強行綁入大牢審問,她便知這一日來了。 故而她佯裝配合,暫時將夏公公穩住,讓他以為自己輕易便捏住了李元禎的七寸,從而放松警惕。之后她設法將情況告知李元禎,讓他進京前有個準備,然后她便一心等著都中派的特使大人到來。 她好當堂翻供。 “堂下所跪,報上名來?!毙l大人聲音嚴厲。 “稟大人,民女姓孟名婉年十七,乃是金甲軍中一名兵士?!?/br> “兵士?”衛大人轉眼看了看身邊的夏公公,這與他適才所說的不同啊。 夏公公連忙笑著解釋:“雜家已徹查過她的身份,之前確實只是個冒名混入軍營的募兵,但后來就委身給滇南王,成了他的帳中相好?!?/br> “相好?公公您怎能亂說呢!”孟婉凌厲的看向夏公公,細眉擰作一團,氣惱道:“民女身份低微,任您如何編排我也不敢說半個字,可滇南王堂堂皇族血脈,治下嚴苛,以身作責,您怎敢連他的清譽也詆毀!” 這供翻得完全出人竟料,夏公公一時顧不得氣怒,只是怔在那兒,雙眼莫名的盯著堂下小女子。半晌,才終是醒悟過來自己這些天竟是被個小丫頭給耍弄了,立時從椅上彈起,伸直胳膊指著孟婉:“你!你竟敢耍我?!” “公公何出此言?”孟婉一副自己被他問懵了的神情,讓來回審視二人神色的衛大人,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誰在作戲說謊。 夏公公原是壓不住怒火想訓斥幾句,奈何衛大人見此局面,重重敲了一下驚堂木將其打斷:“行了!事實如何,本官自會公正審判,夏公公可繼續留在此處旁聽,若有話想說可先請示本官,勿要隨意插言?!?/br> 素聞這位衛大人公正不阿,堂上誰的面子也不給,今日夏公公算是見識了。雖胸口堵著一口氣,也只能悻悻落座。一雙瞪得圓而大的眼睛,惡狠狠盯在堂下,似要用眼刀子將這臨場反水的小丫頭給凌遲了。 孟婉卻渾似一無所覺,乖乖跪在那,等著特使大人繼續問話。 “你與滇南王,到底是何關系?” “回大人,民女受就是一名尋常兵士,除了因力氣小又沒功底,被指到王爺帳中做些細致活外,與軍中兵士并無其它不同。民女與滇南王,僅是主將與下屬的關系?!?/br> “你胡說!” 夏公公一時窩不住氣,指著她又吼了一句。話出口了才意識到落了規矩,于是微微側過身去,拱手向著衛大人:“大人,雜家有話想說?!?/br> 衛大人略抬了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夏公公便道:“這女子與罪妃鐘氏沾親帶故,乃是她的親信,之前她便對雜家直言,她既是滇南王的相好,也是幫滇南王與鐘氏暗通款曲的樞紐!” “大人,鐘氏只是民女娘親的遠房表姐,算是民女的表姨母。但民女自懂事起便從未見過她,就連唯一的一回進宮覲見,都是在外殿候著,不曾有機會當面請安,更無可能是她的親信?!?/br> “可若你真是鐘氏派出的眼線,表面反而倒會疏遠以避嫌?!毙l大人先是對著堂下道。 之后又轉頭問夏公公:“那不知她與公公說那些話時,可有第三人在場?” 夏公公一愣,顯然被衛大人這話給問住了。他甩了孟婉一記眼刀,心道這丫頭果然鬼精得狠,每回坦蕩與他說這些時,總是挑身邊無其它人在場的時候。眼下反口,倒是叫他找不出個人證來。 既然并無第三人聽見,夏公公也只好從旁處找尋佐證,想了想道:“她說這些時雖無第三人在場,但她與滇南王在牙帳行茍且之事時,雜家卻是帶人撞了個正著,那日隨雜家同去之人皆可作證。既然二人確系那種關系,她如今懷著私心不肯供出滇南王的罪行,倒也說得通了?!?/br> 話音剛落,便聞堂下一聲輕蔑的嗤笑,衛大人轉頭看著孟婉:“這你可認?” “大人,俗話說捉賊捉臟,捉jian在床,不知夏公公是將民女與王爺堵到榻上了么?” 衛大人又轉頭看向夏公公,夏公公卻是眉頭深皺,仿佛是頭一回見過如此不知羞恥的女子?!半s家雖未將他二人堵在榻上,但進帳之時,見此女子披頭散發,衣衫不整,至少也能說明滇南王對于她女扮男裝混在軍營之事,是知之任之?!?/br> “王爺確實知曉我為女子,但也是那日才知曉的。起初民女不敢認,盛怒之下王爺直接將民女的發簪抽去,民女狡辯不得,便被王爺斥責,原本王爺是打算處置民女的,誰知公公突然來了帳中,并帶來都中圣意,處置之事才被王爺擱到一邊。也正是因此,才被公公看到民女那般狼狽的一幕?!?/br> “竟會有如此巧合之事?!”夏公公已然惱羞成怒。 卻也只得來堂下之人一句輕飄飄的:“可不?!?/br> “那你之前堂而皇之搬入滇南王帳中居住,可是眾人皆知!” “歹人潛入營中放火,恰巧燒了民女的帳子,那時王爺尚不知民女是女兒身,故而準民女入帳中待命,貼身伺候。公公從京都而來,試問哪位貴人的寢室里沒個隨時侯著的下人?王爺在軍中雖說倡導簡普,但這也不至于論罪吧?!?/br> 這些日子被關在牢中,孟婉有大把時間理清說辭,如今面對夏公公的質問,她一一沉著應對,從容淡定。說來這陣子在李元禎身邊歷練,倒也收獲頗多,起碼若是過去面對這種情景,她不會如此鎮定。 見夏公公已是被懟得說不出話來,衛大人便重新接回審問之責,義正言辭道:“你身為罪妃余黨,又絞盡心思混入軍營當中,你說自己與滇南王并無特別關系,然說辭并無旁證,皆是信口所言。然此事事關親王,又關乎與罪妃勾結,輕忽不得?!?/br> 略一頓,他拍響了一下驚堂木,“上刑!” 立即便有兩名衙役取來拶指刑具,這不禁讓正憋著勁兒的夏公公出了一口氣。 見二人大步朝自己走來,孟婉眼中一顫,今晚頭一回露出怯意。他們忙著給他上刑之時,她忽而大聲開口:“大人,民女有法子可證王爺清白!” 這話終于換來衛大人一聲“?!?,他揮揮手,兩名衙役暫先退下,“你有何法?” 她用力喘了兩下,平復先前的恐慌,迫使自己重新鎮定下來。而后開口:“民女尚是處子之身?!?/br> 第103章 烙下 你當真全忘了? “什么?” 這話不禁引來堂上眾人的訝異。衛大人看向一旁的蔡刺史:“不知府上可有弄婆?” 蔡刺史略為難的搖搖頭, 很快又道:“不過敝府有女眷,若只是驗證她是否仍為處子之身,應當不在話下?!?/br> 衛大人正想點頭同意, 就聽另一旁的夏公公開了口:“刺史大人說笑了,貴府女眷身份尊貴,怎可為一卑賤的犯婦行此等事?” “那,公公可是有合適的人選?” “大人放心, 雜家此次奉旨來益州, 身邊帶了幾個中官隨行。這等事,他們在宮中時便時常做,由他們來驗,再合適不過?!?/br> 中官既是閹人,非男非女, 的確從規矩上并無任何不妥, 是以衛大人與蔡刺史雙雙拍板認可。 堂下的孟婉,卻是如臨大敵??扇嗡偃绾螠蕚涑浞? 此事上卻也左右不得。驚恐之中, 她被兩個中官拖著下了堂, 恍惚間也不知被他們拖去了哪個院子里的哪間屋子。 屋子里布設極其精簡,一看便知是下人房。 有兩人提前便已守在屋內,她被四人合力按在一張鋪著白單的簡易窄榻上,然后便動彈不得。這些雖是閹人,卻終歸還是男人, 力氣非她所能敵。 原本便等在屋內的兩人, 動作極麻利的用粗麻繩將她的兩條胳膊縛到床上,然后看向正手忙腳亂捆她腿腳的那兩個中官,略不耐煩的抱怨了句:“閹人就是磨嘰!” 所以說這兩人并非閹人? 雖說在孟婉看來閹人也還是男人, 可此刻她至少多了個喊冤的理由:“大人!夏公公公然壞您的規矩,他們不是中官,是侍衛!” 可這話她扯著喉嚨喊了數遍,似乎并沒人聽見。 就連近前的四人,也懶得理會于她,后來似乎是被她喊的煩了,才隨手抓過一塊布來,塞入她的口中。 淚水決堤一般順著臉頰肆意流淌,她卻再也喊不出一個字來。 綁好她的腿腳后,一個中官又找來兩盞油燈,將燈撥得極為明亮,就放在她的腿側。另一中官則取來一個木匣子,在一堆器具里面挑挑撿撿了幾樣銀色的器具,交了兩把給那個中官,陰森森笑著囑咐他:“過會兒咱們可得檢查仔細嘍,這可是滇南王的女人?!?/br> 那倆扮作中官的侍衛,聞言也行動起來,一改先前對兩個中官的鄙夷,主動湊過去幫手。 衣服料子被他們捏在手里,不斷撕扯,孟婉恨得咬牙切齒,卻只能哭得無聲。自來她是個樂天性子,從未想過死,可是此時,她卻覺得自己生不如死,毫無偷生之念。 她竭盡力氣踢腿妄圖阻止他們,然而衣料還是一片一片被他們扯碎,她已是放棄了抵抗,唯一的念頭,便是死。 怎奈那塊布在她嘴里密密實實的塞著,連咬舌都做不到,使出半天狠勁兒,也就是將唇rou咬破,完全觸不到要害之處。 殷紅的血自她一側唇角緩緩流下,嘴里布也沾滿了腥甜,她心如死灰。 眼看最后的幾片衣料也要被扯掉了,此時卻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是木門被大力踹飛的聲音。 她不知發生了什么,也早已沒了那份兒希冀,腦袋垂耷在一旁并不打算抬起看看。她只知這里便是她的煉獄,沒有誰能將她救走。 已是徹底認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