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刷上了油漆的城墻上，現在油漆斑駁脫落，墻體坑坑洼洼，如同脂粉不足的老女人。

    在白色汞燈的小屋內，素凌霜看著面前的沙盤。

    在今年三月開始，統伐區從東西南北各地調集的部隊，已經進入了南邊黃淮沖積平原上。

    沖天的火焰升騰而起，云爆彈也在投放。更重要的，當年她見到的死波武器，現在也頻繁地在南線登場。當然，統伐區沒有將其用在人類相互的戰陣上，而是用于清理生物群落中。

    這位女人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姑娘了。年前她老爹的死亡，讓她不得不成熟起來，開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來周旋眼下局勢變化。

    “不能和統伐區直接較量！”這是她面臨殺父仇恨下，也不得不得出的判斷。

    整個濟城市，現在能用的牽引火炮只有45臺105式山炮。至于更大口徑的火炮，早就在大破滅剛開始前期，應對一輪又一輪獸潮的時候，就身管壽命耗盡。而且當下，就連炮彈都只剩下上千發。

    比起統伐區現在一個月在黃淮平原上甩了二十多萬發煤氣罐彈藥的豪氣，濟城就如同擋車的螳螂。

    但是也不能就任由統伐區的那些人，就這么橫貫東西！素凌霜手指捏著地圖，試圖抓住一些可以拿捏的點。這個動作習慣和她的老爹素千頃一模一樣。

    這一年來，她和南邊的建鄴也聯系上了，在濟城附近，專門建設了一套天殛龍飛行器航空維護體系。

    這是為秋孟非準備的。年輕時候的愛情，在當下早就沒有了感覺，但是，若是放棄那就丟失了可利用的線。

    且她現在也不想嫁給五色聯盟包鋼城某個不自量力的蠢豬。必須要以和建鄴維持聯系為借口。

    素凌霜坐上了自己飛行獸，開始新一輪的巡查。

    她騎到‘飛行機械’上升空時，皺了皺眉頭。在南方的那個鐵塔已經修好了，這是這個月在統伐區完成的第二十八座鐵塔了。

    強大的生命輻射啟動，rou眼看不到的浪潮洶涌而來。

    素凌霜感覺到自己座下的機械獸格外地恐慌。

    素凌霜望著那個鐵塔，這樣一個讓所有人類感覺到暖意，能夠直接在生態圈內不再受到基因污染威脅的科技，卻根絕了機械獸存在的意義。

    素凌霜沉默不語，這個十年前讓她這一代覺得錯誤的科技，現在卻讓哪怕是自己這邊的新生代都覺得認可。

    這個碳基輻射塔，在素凌霜看來，這是那個人類使徒試圖更改人類基因的科技，但是無論是統伐區還是城邦，這一代新生代教育水平高多了。

    潘多拉160年新生代們接受科普更多，對于信息的了解，就如同八十年代和新千年后之間差距。并且八十年代仍然保持自己先看世界的傲慢，和今天素凌霜、建鄴這一代無必相像。

    例如：基因總信息含量到底有多少？碳基放射塔能放射的信息又有多少？指望這個輻射注入基因，那就等同指望諾基亞時代的手機能夠下載幾百個t的小電影。

    而就算是影響“核酸復制蛋白質的過程”，也只是影響部分體細胞。指望影響生殖細胞，那么恐怕得是從哪個使徒體內直接抽取血液注射。

    ——這是都是新生代們主觀接受，而不是像素靈霜那一代因為心里抗拒就決絕了解

    到目前為止的，衛老爺抽血，只對基因污染嚴重需要治療的提供血液支援！

    而且那個同面人‘使徒’基因，是標準的人類基因。

    相反在當代新生代看來，老一輩的機械獸，才有可能污染基因，在下一代中帶上了融合獸基因。

    當然這種基因契合，會讓下一代更容易駕馭機械獸。

    但是啊~~大人時代變了！按照人道生態體系這個規模發展下去，幾十年后機械獸是否還能存在都難說。

    并且當代最新式的殖裝，無論是火力，還是發展前景，都比機械獸強多了。要知道現在殖裝匹配的一流電子控制技術，早就更新好幾代了。

    當然，上述這些理由，老一代仍然無法理解。

    ……

    騎在機械獸上的素凌霜，現在是為新生代的叛逆頭疼。

    這就如同，近古時代，千禧年前的公知頭疼千禧年后‘不去多讀點書’的小粉紅一樣。

    在素凌霜騎著飛龍離開后，濟城內的一些守衛瞅著她的身影，低聲道：“絕經的老妖婆?！?/br>
    確定素靈霜全走，守衛們立刻拿起了掃把掛在了城墻窗口上。（作用類似于消息樹，在情報工作中常常會使用，各類日常用品在門口擺放來傳遞消息。）

    很快在濟城的生化池那邊有人開始行動了。

    地下組織們現在所針對的這個生化池子，是素凌霜為了秋孟非的天殛龍戰機降落補給而修建的。

    在素靈霜籌算中“可用”的生物裝備，但是在她麾下的隊員眼里的，這是真正的生化污染，這幾個月下來，一共出現四起基因污染事件，受害者背部長滿了斑斑點點的魚皮。

    素凌霜卻反復強調這是“安全，可靠的?！币驗檫^去“為了黃河”都承受了，那么為什么現在就不能承受呢？

    她為了自己的目的，就單面地美化自己支持的項目，絲毫不承認風險。就和當年死波事件時，已經天殛龍失控，征召卻仍然一意孤行，一模一樣。

    甚至素靈霜連受害者都不愿去看。信誓旦旦替受害者宣稱“這是我們可以承受”的嘴臉。

    這讓濟城青年團隊們暗中用最惡毒語言咒罵素凌霜。

    事后衛鏗評價：之所以統伐區的地下工作者神出鬼沒。是因為反動者的行為讓人作嘔，引起了公憤。

    三個小時后，當素凌霜返回時。

    她看到了自己花費一個月搶修的生化池中冒著白煙。四蛇皮袋的生石灰砸進了剛建好的生化池中，水溫剛剛好，但是堿性物質卻讓池子里的東西死絕了。

    生化池里面漂浮的殘渣，就如同開水煮rou，浮出來的白沫。

    而看守生化池的負責人，連同今天城門值班的人員全部逃跑了?？帐幨幍拇箝T，譏嘲這里的統治者。

    第30章 順流直下。

    潘多拉163年起來這是個最熾熱的時代。

    積攢了一百多年的黑暗和絕望下堆起了無數不甘心，在今天終于，冒煙了，點燃了，白熾化了。

    回顧這一百年的歷史，所有的人從一開始想改變這個時代，再到默默忍受不公平成為合理，開始麻木，然后麻木被進一步的殘酷滑落驚醒，然后吶喊，發現附和的人多，愿意跟隨的絕少。因為騙子和自己一樣在吶喊。

    直到真的有統伐區的“傻子”們用了數十年的時間，做到了口號中的一切，證實了不會因為各種誘惑而食言。

    于是乎，在建鄴、五色聯盟內，曾經被“騙子”和“激情者”都哀嘆的“麻木、冷漠”的大眾一夜之間起來了。

    大變革過程就是這樣：

    從一開始一個人兩個人到一百個人去面對困難，去堅持同樣的事情，是非常艱辛的。

    然而到了數十萬人堅持，數百萬人面對的時候，就陡然升騰了起來。

    作為率先舉起旗幟的人，面對這樣的熱情是不能用“我更堅定”的優越感來冷落的，面對越來越多同行也是決不能以“先知”的姿態輕慢。

    黃淮大清掃，是人類恢復文明開始重新控制自然生態的首站。很多新加入同志學會了開汽車，而早就加入的干部們，在汽車輪子陷入到泥坑中，也是跳下來一起推。

    ……

    統伐區的所有生產力全面展開。而且不僅僅是在東亜，此時渝城在南亜要的機械獸，統伐區也是源源不斷地援助核心零件和技術。雖然沒有明確的疆界，人類反擊區開始遍布大半個世界島。

    注：就如同商代、波斯，希臘古文明時期，其實不能看城邦實際控制區域，不能按照現代標準來確定疆界，而應該看文化輻射區。那時候城邦實控區，其實只相當于現代的浦海、紐約，這種超級大都會。大都會是區域文明門面，但不能代表文明疆域。

    按照當時古文明實際交流情況，橫跨歐亜大陸，古文明已經瓜分了世界，只不過交流規模不是大帆船，而是幾人小組的狩獵隊。

    在那個時候，在世界島中部的村落中，拿著高級青銅武器的兩三個東方人，和西邊的同樣有著青銅武器的兩三個人見面。這些拿著高級青銅武器的人對于當地只有骨頭武器的村落，就是神人、仙對凡人的碾壓。同樣的，雖然這些當地村落不會直接上繳財富給萬里之外的文明中心，但是會對遠道而來的“仙人”“神人”們供奉最好的食物。哦，“熱情好客”。

    但是按照近古時代別有用心對古文明劃分，會將東方疆域按照城邦輻射區來劃分，只有黃河那一小塊。而對西方古文明，則是朝著文化影響范圍壓制下來。按西方這種劃分，東方三星堆出現和中原文化相同形制的玉琮，就相當于同一文明疆界！

    近古時代，西方人為了證明自古以來支配世界的法理合理性，玩的小手段很多。

    而現在地球村回歸到了空曠，這時候大家在疆域控制上也陡然回到了上古時代。

    此時在世界島的最東方，戰貓和巨鳥的制式化機械獸群體，現在已經成為所有文明復興區的標配武裝，這種影響力已經從長江流域擴展到恒河流域。接下來數十年，將擴展到整個世界島，新大陸。

    在四五十年內，整個世界人類復興區都將基于現今基礎科技共同發展，在尚沒有區分出地域差別，可以看做成世界大一統。一百年后，各地區出現的技術科技獨立，隨著生產力發展，利益復雜化，才可以看做世界各個勢力重新分離。

    那時候就要看，今天文明留下的底蘊粘合力了。

    ……

    在長江各個流域中，原本是依附建鄴的城邦人民，以及原本聽從五色聯邦的人民，現在全部統一在了統伐旗幟下。

    形成了上千個機械獸小隊，對著四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區域進行了總清掃。

    從163年4月至9月，五個月之間，大批對北方黃淮沖積平原天殛龍殘余群落的掃蕩戰斗，都是這些民兵縱隊完成的。

    在一個縣區域，當碳基廣播塔樹立起來之前，成群洛奇亞巡空，戰貓則是刮地三尺。

    這種借助所有民眾力量，對任何異類群落清掃的力度超越了過去建鄴能夠主持清掃強度的三四十倍。這給原本就就衰落的天殛龍來了致命一擊。

    統伐區這個掃蕩力度，天竺北部的大吞噬者群落可能尚有反擊之力，天殛龍群落現在是破鼓萬人捶。

    要知道，建鄴近年來的清掃也就是十幾個大隊規模的隊伍掃蕩。而且掃蕩的也都是針對超過人類體重三倍的大型獸。很多中小型的生物個體都不會去逐一消滅。而統伐區這里，是連每一個的手腕大小洞xue都不放過。

    與天竺北部衛鏗養的戰貓一樣，黃淮這些戰貓對地面每一個氣孔都不放過，將所有有獵物氣味的東西全部拖出來，拽到人類設立的“人道”輻射區內，安心地享用腹中那些撕碎、無法蠕動的有機物。

    ……

    統伐區戰貓現在是，小型，中型，大型三種。統伐區生態控制力，每年控制的有機物生成達到了百萬噸。

    使徒級別能夠供養的生物潮水，統伐區也能搞出同樣規模機械獸戰斗潮，而且比起使徒那“中心化”蟲群思維，統伐區每一個環節都有人類思維推動，每一個戰貓群，洛奇亞群，戰車組，都有專門負責人，主觀能動性更強。

    ……

    8月23日。

    建鄴方面的調查組也跟著調查了這場黃淮地區的劇變。

    “噗通~噗通~”江水中下了幾十個“餃子”，這些入水的建鄴機械獸，迅速在水下形成了半徑一公里的警戒圈。

    這艘兩百噸的輪船駛入了江淮地帶，在上面的一共是三位訓練師，一位老師，以及二十四位助理工。每一位訓練師都是一人六組機械獸的標準配置。

    一位頭發白花花的老師，擦拭著玻璃鏡片看著照相機中拍攝的這一組組資料。

    在船駛過的兩岸中，各種移動的生物已經非常少了。

    這位老人回憶起：在十年前，一個石頭丟到岸邊，那竄出來各種小生物，就如同夏季草叢中的蚱蜢一樣，刷刷刷地逃了一大片?，F在啊，只剩下人道頻段默許的“標準種”了。

    整個生態被強力地清洗過了。

    被人類不斷選育的貓咪，已經成了陸地生態界大量生物的天敵。

    這不，岸邊竄出來三只貓咪，在巡視領地。一只貓在這片五公里范圍的區域，每天要咬死七八只的，體型一公斤以下的活物。它們也吃其他標準種類，例如衛鏗設置的“土龍弟弟”這種食草種類，但是戰貓們也懂得珍惜儲備糧的概念，選擇先殺異種。

    許多原本在水體中的變溫動物，試圖進化成類似小型蜥蜴，躲避這種捕殺。但是，還沒有來得及化為地面快速奔跑的小龍，就被貓叼走了。

    ……

    統伐區的貓是節點植物（大蘿卜后裔）共生的。也就是貓每日都在捕食，而消化中的蛋白質和節點植物在同頻段中共鳴，將多余的蛋白質、脂肪能量儲存起來。在食物淡季的時候再使用掉。

    而這些自然生態的貓咪也會根據節點植物的生物質儲存，進行物種控制。目前統伐區現在生態學中正在研究這種“新生物界能量轉化”。

    建鄴的生態學與之相比，就缺乏這樣的社會實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