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畫家 第3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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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幾息后才再次睜開眼,對上少女的背影,目光掃過他梳起馬尾后留在鬢邊的碎發,早上發現生病時那種暴躁、憤怒和沮喪情緒逐漸消失。 原來生病的時候有人陪,是這樣的感覺啊。 居然真的會覺得好一點…… 閉上眼,他軟趴趴的陷進被子里,輕輕舒一口氣。 頭腦發熱,昏沉沉的,但心情不錯,又有一種熏陶陶的奇妙感覺,仿佛沉沉的身體并非臥在被褥之間,而是飄在半空中,輕輕的在晃…… 幾分鐘后,他又睜開眼。 少女還坐在那兒,低頭看一會兒書,然后抬頭默背,再低頭熟讀,再抬頭默背。 背直挺挺的,顯得格外認真虔誠。 乖乖的,老老實實坐在那兒,守著他。 他輕輕咳了咳,華婕立即轉頭看他,關切問道: “要喝水嗎?” 他軟趴趴啞聲道:“嗯?!?/br> 少女立即放下書,端著杯子坐到床沿,照顧親爹一般扶著他坐好,然后把杯子送到他嘴邊。 沈墨本來想伸手自己扶著杯子,心念一轉又改變了主意,就著她手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 覺得自己像個寶寶。 莫名得意起來。 喝完水,他又鉆回被窩。 華婕輕手輕腳幫他掖了掖被子,沈墨全程垂眸,沒敢這樣近距離的去看她。 可余光還是掃見了少女抿著的唇,和認真的眉眼,仿佛照顧他是一件多么值得專心以待的事。 意識里久存的‘男人要堅強’‘生病也不能賴嘰嘰’的觀念土崩瓦解,他呼出一口氣,閉上眼,在她將他額頭的手巾重新浸滿冷水放回來后,他沉聲道: “我還想吃雞蛋羹?!?/br> “好呀,我中午跟阿姨說了給你做,你還想吃什么?”華婕掐腰站在他床邊,笑瞇瞇望著他。 “想吃黃桃罐頭?!彼止?。 華婕嘴唇再次翹起,他的話勾起她無限回憶。 這個年代,每個生病的人都會想吃這個,黃桃罐頭仿佛成了生病救星,病號之光。 她小時候但凡生病或倒霉,都要吃一罐黃桃罐頭安撫身心。 伸手隔著被子拍拍他手臂,華婕笑道:“我煮了冰糖雪梨,一會兒給你喝一碗。下午再給你買黃桃罐頭好不好?” 一幅哄小孩的語氣。 沈墨心里卻格外受用,軟軟的應一聲“嗯?!?,他又閉上眼睛。 華婕望著他模樣笑了會兒,才轉身下樓。 冰糖雪梨已經被放冷了,又不知喝的讓人打寒,涼滋滋的解渴又降燥,對喉嚨好,甜甜的還能愉悅心情。 盛了一碗給沈老師送去,剩下的蓋好放回室外,華婕端著沈墨那一碗上樓。 少年瞧見她端著冰糖雪梨進門,很自覺的便從被子里拱出來,半靠著床頭等喂。 一向強硬的少年,生病時忽然變得軟萌,可真是太讓人心軟了。 華婕坐在床邊,母愛泛濫,一勺一勺的喂他喝,感覺自己像在照顧小狗狗。 沈墨很配合的乖乖喝梨汁,涼涼的入喉,喉嚨處燙燙的痛感瞬間被撫慰,他一口一口喝的停不下來。 一碗梨汁都喝完,他盯著碗里的幾丫白梨直眼饞。 見華婕準備把碗端走,方才還柔弱無力仿佛根本端不動碗的他終于忍不住了,伸手搶住碗,自己捏著勺子,便將白梨送入口中。 煮軟的梨其實沒什么特別的味道,但對于感冒的人來說,卻很喜歡這種罐頭一樣的口感。 嚼吧嚼吧都咽了,這才把碗還給她,又恢復虛弱模樣,嗖一下鉆回被窩。 華婕摸了摸他額頭的手巾,還很涼,便坐回椅子上,繼續背書。 背了四五句后,身后忽然傳來少年嘶啞又虛弱的聲音: “我好像擁有了mama?!?/br> 他語氣帶著笑意,望著她的背影調侃。 這個老是占她便宜,想當她爸爸的少年,說出這樣的話來,可真是不容易。 華婕轉頭撲哧一聲笑,這孩子是燒糊涂了吧。 還想認媽。 可她笑著笑著就哭了。 望著他那笑容,總覺得可憐巴巴的。 想到沈墨長到這么大,做所有事情都要自己一個人,生病也從沒享受過母親的照顧,和女性的溫柔。 她哭的更厲害了,嘴唇哆嗦,眼睛紅紅,剔透的淚珠子一滴一滴的啪嗒啪嗒落。 一瞬間,她看起來比沈墨這個病人還可憐。 “……”沈墨瞪圓了眼睛,他就跟她開個玩笑,她怎么哭了? 難道是他終于示弱,不逼她喊爸爸了,喜極而泣? “喂!你這么一哭,跟我要死了似的?!彼芍?,心里莫名有點痛。 她這樣哭唧唧的惹他,對病號也太不友好了吧。 “呸呸呸!你這個霉氣孩兒,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華婕破涕為氣。 “童言無忌?!鄙蚰珶o力的笑。 “快呸三聲?!比A婕隔著被子戳他。 北方習俗,說了不吉利的話,要呸三聲去晦氣。 “迷信!”沈墨白她一眼,但瞧著她淚汪汪嚴肅兮兮的看著自己,終于還是屈服的開口: “呸!” “還有兩聲呢?!彼e起兩根手指,堅持道。 “呸呸!”他無奈。 呼出一口氣,華婕噘嘴瞪他,緩過幾息,又忍不住伸手拍他被子: “睡一會兒吧?!?/br> “嗯?!彼谎?,便疲憊的合眼。 過了一會兒,少年呼吸平穩,似真的睡著了。 華婕側頭偷看他,忽而手癢。 躡手躡腳下樓,撈上畫板就跑。 機會難得,她要畫睡美人! …… …… 手中的4開紙張上鋪滿了鉛筆忽輕忽重的線條,華婕非常細的打了底稿,甚至上了一層淺淺的素描調子。 少年的睫毛,重筆起,輕輕挑起收筆,一根一根輕盈又柔軟。 濃眉微顰,顯示著他的不舒服。 往日柔順的短發被汗水打濕,在枕巾上微微卷曲,自然的鋪灑,襯著少年毫無防備的睡顏。 鉛筆底稿打好后,她將畫板平放在床頭柜上,捏著筆準備調色時忍不住踟躕。 畫人像她有自己的著色節奏,先鋪膚色,再畫其他。 可如今,其他顏色在她眼中都變得蒼白,只有眼尾腮邊因發燒而起的潮紅,是那么的鮮艷。 終于筆隨心意。 清水打濕面頰,朱紅色抹過眼尾,在頰邊輕緩踱拂,留下一滴一滴泅暈的潮紅。 顏料干涸后,暈染開的紅正如那些熱彤彤的血絲一般。 收筆后,華婕看著畫面上被鉛筆細細勾勒的少年五官,高挺的鼻,鼻峰堅毅,一根一根交錯著規整生長的劍眉,緊抿著的嘴唇,頜部線條,還有被她一根一根耐心描繪出的短發。 線條或彎曲或削直,每一根上都有粗細、輕重變化,只這個鉛筆勾勒的輪廓,就已經展示出了骨骼的硬和皮rou的軟,呈現了大部分的素描關系——也已然是個漂亮的讓人想要駐足的美少年了。 頰邊抹上紅色后,蒼白的鉛筆素描人像一下變得妖冶。 那種詭異的病態更加鮮明,仿佛有一根手指勾動,尖銳的指甲輕劃,隨時會割斷琴弦。 華婕望著這幅半成品,心也跟著被揪住了。 她想再調色繼續畫下去,可手中筆忽然踟躕,總覺得任何一種顏色仿佛都會破壞它展現脆弱的那微妙平衡。 她望著沈墨病態的睡顏,抿著唇忽然伸出手指,輕輕觸了下他灑在枕上的一縷發梢。 毛茸茸的。 再剛強的少年,再早熟,再強勢霸道……他的頭發也是軟的。 華婕坐回去,提筆染色,用紅色、橘色等暖色,勾勒了他面上潮紅部分的細節——眼角的暗紅,汗濕在光照下的亮色,紅潮邊淺淺的橘。 又用白霜一點一點的點出毛孔滲汗的晶瑩。 接著,她沒有補他的膚色,也沒去勾畫他的面部,而是直接鋪灑了各種極端的冷色—— 大膽的撞色,細細的疊色,巧妙的留白……將他柔軟的、潮濕的短發畫的豐富又細致。 然后果斷收筆,連同畫上勾出的棉被、枕頭,都沒有再著色。 一幅畫就這樣結束了。 只染了潮紅的面頰和眼尾,和光照下的黑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