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傻里傻氣的,林蠶蠶也不指望魏敢能多體會她話里行為背后的意思,點了點頭,就仰著臉上樓去了。 走到一樓半的時候,越過欄桿往下看,魏敢還抬頭看著她呢,一看她看過來,立馬咧嘴一笑,越發顯得傻了。 林蠶蠶上樓洗漱,魏敢確實她進屋了,才從樓道里沖出來一蹦三尺高,心里那股興奮勁就別提了。 為著第二天早上就能看到林蠶蠶,魏敢直接回了對面宿舍,可夜里怎么睡,也睡不著,腦子里總是在想林蠶蠶考慮后,會給他什么樣的結果。 然后魏敢又摸回了筒子樓那邊。 “……你最好有什么大事,要是沒有,我們非得弄死你!”陳旭東和被同樣被吵醒的室友一起,虎視眈眈地看著滿臉興奮沒有半點睡意的魏敢。 魏敢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地道,趕緊跟陳旭東的室友道了歉,勾著陳旭東的脖子把他拉了出來。 現在已經凌晨兩點多鐘,廠區里除了山里的車間還在燈火通明地干活,外圍的廠區已經完全靜悄悄地了。 陳旭東滿臉暴躁地聽著魏敢在那里糾結感情的事,郁悶得直抓自己的頭發,“哥!敢哥!大哥!你能不能行行好,放我回去睡覺,我今天處理家屬區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處理了一天??!” “行行行,你跟我分析分析一下,分析完馬上讓你去睡?!蔽焊页蛄岁愋駯|一眼,嬉皮笑臉地擠到他身邊。 陳旭東抬頭望了下天,他也不是林干事肚子里的蛔蟲,他要怎么跟魏敢分析,黃大柱好歹還有個對象,他可是至今還沒有處過呢。 而且魏敢這患得患失的樣子,陳旭東也不敢往壞的地方猜,不然他今晚就別想睡了,“林干事可能是想考驗考驗你?女同志拿喬很正常的嘛,她都沒直接拒絕,哥你希望還是很大的?!?/br> “真的嗎?”魏敢美了,眉飛色舞地看著陳旭東。 陳旭東撐著下巴,點了點頭,“我現在可以去睡了嗎?” “你別,你再給我說說唄,她不是要考驗我嗎,你覺得她會從哪方面去考驗,我要怎么做,能多給自己掙點分?!蔽焊夜醋£愋駯|的脖子。 “……”陳旭東。 得了,今晚別睡了。 這一晚上,魏敢幾乎沒睡,拉著陳旭東扯了半夜,林蠶蠶倒是睡得想,早上起來從枕頭下摸出手表,心情也極好。 林蠶蠶仔細看了眼手表,愣住了,手表矮胖的幾何形狀,再加上熟悉的字母,居然是浪琴? 上輩子林蠶蠶用來配衣服的手表有幾塊,其中有兩塊就是浪琴的經典款,價錢在幾塊手表里相對要低,但也不算便宜。 這表這個時候應該也不廉價才是,魏敢居然說給她就給她了,魏敢到底知不知道這手表的價值? 小型正裝手表,這個年代標準男表尺寸,但在林蠶蠶上輩子,女表也有許多這樣尺寸的,除開表鏈太長,林蠶蠶戴著非常合適,看時間和日期都很方便。 洗漱的時候林蠶蠶沒有見著魏敢,倒是看到了一臉困意在水槽邊洗臉的陳旭東。 陳旭東宿舍不在這邊,他是被魏敢拉著聊了半夜,被魏敢拉到他這邊宿舍睡的,說是睡,其實才閉眼,廠里起床號就響了起來。 至于魏敢,把陳旭東捎回宿舍就走了,凌晨四點鐘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看到林蠶蠶,陳旭東趕緊搓了搓臉,跑到林蠶蠶面前告狀,“林干事,你真得好好管管魏敢那混蛋,就沒有他這樣的,一整個晚上拉著我閑扯,我真是連眼睛都沒閉一下,這也太折騰人了!” 林蠶蠶微微揚眉,想也知道魏敢為什么拉著陳旭東一晚不睡,忍不住有些好笑。 陳旭東其實也沒那么生氣,也就被吵醒那會暴躁了一下,這會見林蠶蠶笑,他準備繼續給魏敢上點眼藥,結果還沒開口,嘴就被人給捂住了。 魏敢臉都綠了,黑著臉把陳旭東拖進男宿舍樓里,他失眠睡不著自己知道就行了,陳旭東直接捅到林蠶蠶面前,他不要面子的啊。 “哥,敢哥,親哥,我錯了?!标愋駯|也沒想到魏敢能打個回馬槍,趕緊求饒。 魏敢臉都黑了,他剛剛也沒聽全,“你剛剛還說了什么!” 陳旭東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指著外頭道,“林干事在看你呢?!?/br> 魏敢下意識地看過去,陳旭東推開他就往外竄了出去,一邊跑還一邊張狂地沖魏敢笑,魏敢沖他比了比拳頭,陳旭東也不在意,笑著跑遠了。 “失眠了?”林蠶蠶眼含笑意看著魏敢。 魏敢看看天,看看地,“你別聽陳旭東瞎說,是他扯著我說了半晚上家屬院里的雞毛蒜皮的事兒,你不知道,他特煩!” “哦……”林蠶蠶悠長地應聲,魏敢直覺心思被看破,耳尖有些發紅。 洗漱完去食堂吃早飯。 才坐下,林蠶蠶還沒來得及問手表的事兒,魏敢就掏出兩根牛皮表帶,說要給林蠶蠶換帶子。 本來魏敢是準備直接拆表帶的,但魏敢琢磨了一陣子,跑去廠里的皮制車間,磨著大師傅教他做表帶,一直做到現在。 “你喜歡鋼鏈的,還是喜歡皮帶?”魏敢給林蠶蠶選。 林蠶蠶看了魏敢一眼,沒回答這個問題,先問他,“換之前你得先告訴我這塊手表是怎么來的?” 如果是特別有紀念意義的東西,林蠶蠶可不能收。 魏敢手指摩梭過表面,眼里劃過一絲懷念,“是我十七歲考進滬市發動機研究院,攢了半年的工資買了塊手表送給爺爺,爺爺回贈的?!?/br> 魏爺爺的手表用了幾十年,換了好幾塊鏡面,表走不準不說,因為習慣看表前摩挲一下鏡面,新換的鏡面很快又花了,魏敢攢了錢給爺爺換了新手表,沒想到魏爺爺又還贈了他一塊。 這塊手表對魏敢來說,其實挺有紀念意義的,他其實也猜到,林蠶蠶這樣問,是擔心這塊手表價值貴重,又有紀念意義。 他也可以說謊,說是自己隨便買的,但他不想騙林蠶蠶,更希望林蠶蠶能收下。 “換皮帶吧,我喜歡皮帶的?!绷中Q蠶確實想拒絕來著,但看著魏敢懇切的眼睛,拒絕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 反正都已經決定接受他了,那就暫時收下吧,她會好好保管,替他珍惜的。 等到她攢錢買新手表,再原樣還給魏敢就是,或者日后發現兩個人不合適,她也會好生生的交還給魏敢。 魏敢小心地給換好皮表,林蠶蠶試帶了一下,剛好合適,她抬眼看向魏敢,魏敢有些不好意思,“……握了兩回,尺寸大致估摸得出了?!?/br> 林蠶蠶瞪了他一眼,“吃飯!” 魏敢想問問林蠶蠶考慮得怎么樣了,但食堂人來人往,魏敢沒好意思問,結果等晚上下班,再來廠辦找林蠶蠶時,林蠶蠶跟著胡英姿出差去了。 林蠶蠶也沒想到自己會臨時被胡英姿安排去出差,要去滬市出差這事林蠶蠶知道一點,不過張美芹當時就把這事攬了去,林蠶蠶也就沒關注了。 因為事情比較急,林蠶蠶連前因后果都沒弄明白,拿著胡英姿塞給她的一沓資料,回宿舍收拾了兩身衣服,就急匆匆地上了去省城的車,也沒時間去跟魏敢說一聲。 在車上,林蠶蠶翻了下資料,看了才知道,是去滬市參加一個油畫展,另外還有機械工業部組織的《全國機械通用設備展覽會》的美化工作。 看到資料林蠶蠶就明白了,張美芹估計是沒怎么了解出差的具體內容,就直接把事情給攬了去。 這次出差應該本來就是安排她去的,不過她之前一直在忙聯誼的事,胡英姿應該是安排張美芹負責傳達。 然后今天,大概是胡英姿知道情況,才臨時把她送上了車。 也確實如林蠶蠶想的那樣,這會主席辦公室里,張美芹正沖著胡英姿哭呢,心里又委屈又難過,還特別地沒有面子。 “你還有臉哭!”胡英姿氣死了,她知道張美芹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但只要是她安排下去的事,張美芹都能做得差不離。 想到張美芹在工會也算是老人了,胡英姿也沒一味地抬舉林蠶蠶幾個打張美芹的臉,對張美芹的一些行為,是睜只眼閉只眼的。 但她沒想到,張美芹居然陰奉陽違到這地步,她可是在電話里跟老領導夸下??诘?,說安排過去支援的同志一手字寫得特別好,畫畫也不錯。 張美芹幾斤幾兩她難道不知道,張美芹過去能干什么,光看著?胡英姿光是想想就頭疼。 “主席,我不知道,我就想著,是去參觀看看,林……”張美芹吸了吸鼻子,暗暗磨牙,“林干事這陣子不是忙嘛,她昨天才從省城回來,搞聯誼的事累得不輕,我只是想著替她分擔一些?!?/br> 這個時候了還狡辯,胡英姿失望地看了張美芹一眼,張美芹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其實眼里的不甘和嫉妒已經出賣了她。 “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有數,你也別怪我今天讓你丟了面子,自己去反省吧?!焙⒆藬[了擺手,不想再說下去。 張美芹更委屈了,憋著眼淚,回辦公室里就趴桌上痛哭起來,周志顯三個面面相覷,都放輕了呼吸,不敢弄出大動靜來。 第四十八章 廠里現在什么情況林蠶蠶不清楚,下車林蠶蠶才發現,魏父也在去往滬市那趟火車的候車室里。 不過魏父比林蠶蠶早到,坐在檢票口的位置在看書,林蠶蠶也就沒有過去打擾。 出差火車票是廠里統一安排的,一般來講,干部才有資格坐臥鋪,張美芹打著胡英姿的名義,讓總務科的同志給自己安排的臥鋪票,還是軟臥。 如果一開即是就是林蠶蠶去滬市出差,林蠶蠶可以肯定,張美芹一定會讓總務科的同事按制度給她買硬座,現在這臥鋪票倒是便宜了林蠶蠶。 魏父本來就是干部,他也是臥鋪票,好巧不巧,就在林蠶蠶的對面。 “魏工好?!绷中Q蠶把行李放下,跟已經拿出書在看的魏父打了聲招呼。 魏父放下書,沖林蠶蠶點了點頭,“小林這趟去滬市是?” “去參加一個油畫展,還有機械工業部組織的一次活動?!绷中Q蠶沖魏父笑笑,先拿出自己的床單來,把臥鋪上的床單和枕套都給換了。 看著林蠶蠶的動作,魏父微微挑了挑眉,心里是覺得有些嬌氣了,不過嘴上什么也沒說。 順便,魏父還看到了林蠶蠶手腕上的手表,雖然換了根表帶,但魏父還是一眼認出來,那是魏敢常年帶著的那只。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魏父自己是大學畢業才參加工作,魏敢從小跟著魏爺爺學習,十七歲就考進了研究院,魏父這個做父親的是極為驕傲的。 知道這個消息時,魏父就托人買了塊手表,準備給魏敢做獎勵,不過等他有機會回滬市時,魏敢手上已經戴了魏爺爺送的手表。 魏父那塊手表最終沒有送出去。 簡單的對話后,車廂里陷入沉默,下一站時,進來一男一女,是兩張上鋪的乘客。 這個時候已經快到吃午飯的點了,林蠶蠶來得及,只收拾了衣物和洗漱用品,飯盒干糧什么的都沒有帶,手里倒是有錢有票。 自己的工資,還有胡英姿臨時給她的全國糧票和錢,林蠶蠶沒有虧待自己的習慣,禮貌地問過魏父,得知他自己帶了干糧后,林蠶蠶就起身去了餐車。 火車上的伙食一慣是不怎么好吃,林蠶蠶上輩子也不是一開始就拿年薪,也是一點點從月入幾千的小白領做上去的。 剛參加工作的時候也經常出差,出差最省錢的交通方式就是火車,火車上的各種快餐林蠶蠶都吃了個遍,要說火車上最好吃的,還數方便面。 可惜現在沒有統一,更沒有康師傅。 餐車的飯菜選擇不多,看上去也確實沒什么食欲,林蠶蠶點了份面條,味道比魏敢的手藝還差了許多。 但不吃就得餓肚子,林蠶蠶慢吞吞地吃完,又去買了兩個饅頭。 扯床單的時候,林蠶蠶順便就把床邊桌上的辣椒油給帶上了,剛吃面的時候林蠶蠶還后悔沒有拿過來,晚上她就打算直接拿辣椒油蘸饅頭湊和一頓了。 回到車廂,林蠶蠶臉色一下就黑了,魏父不在,后上車的男同志坐在魏父的床鋪上,女同志則坐在她的下鋪上。 坐火車林蠶蠶比較中意上鋪,下鋪也可以接受,畢竟方便。 一般買了下鋪的情況下,林蠶蠶心里就做好了,要接受上鋪的人坐的覺悟。 但坐歸坐,把鞋子脫掉,側躺在別人的床鋪上,腳踩著床單是什么道理?看不到別人換過床單的嗎! “同志,請下來,立刻馬上!”林蠶蠶剛回來時,那女同志還笑嘻嘻的,聽到林蠶蠶的話,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 這位中年女同志是最常見的女干部打扮,齊耳胡蘭頭,四口袋干部裝,紐扣扣到最上面一顆,五官普通,沒有絲毫辨識度。 “你這位小同志怎么說話的,這床鋪是你的了?還不允許人坐了是吧,你這個思想要不得,我跟你講,這是公家的,誰都有權利坐的,你……”女同志坐起身來,腳還是踩在林蠶蠶的床單上,濤濤不絕地要給林蠶蠶上政治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