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干脆就趁著林小嬸和徐舅媽在那里掰扯,偷偷溜出來,送林蠶蠶回廠里去。 林蠶蠶回廠里的時候,籃球廠上已經有好些觀眾在等著了,下午參賽的兩隊也在球場上熱著身。 “蠶蠶,你可算是回來了?!绷中Q蠶一到地方,就被同事給拉到一邊,“昨天撕咱們橫幅的人找出來了,魏敢領著人過去了,你說這可怎么好?!?/br> 廠里地方這么大,人員也多,要是個心思縝密的,現在也沒有什么監控,這事還真是無從查起,總不能一個個去排查,問有沒有見到什么可疑的人。 但那搞破壞的人怕是也是抱著這樣的念頭,想著夜里干的,沒什么人看見就行,別人八成只會當成小孩子的惡作劇,也沒過多地掩飾什么。 魏敢手下的兄弟們問了一天,就把人給問出來了。 這事吧,還跟魏敢有點關系,林蠶蠶這是被遷怒了,背地里搞小動作的人是魏敢的表兄,肖炳榮。 工會同事擔心的是,魏敢這要是去打了架,那這罪算在誰頭上,就怕鬧大了,到時候把工會,把林蠶蠶扯進去,影響不好。 林蠶蠶眉頭也皺起來,問明魏敢什么時候去的,去的哪里后,就趕緊去追去了。 同事倒是也想跟著去,但比賽快要開始了,林蠶蠶走了,他們肯定得在這里守著。 肖炳榮在機修車間工作,林蠶蠶到的時候,里頭已經打了起來。 不是魏敢單方面的毆打肖炳榮,是魏敢帶的人,和肖炳榮玩得好的幾個工友在打架。 機修車間什么多,工具多啊,扳手鐵桿什么都有,魏敢真是不要命了,居然領著人到肖炳榮的地盤打架,這要是一扳手下去,是要開瓢的。 好在林蠶蠶到的時候,魏敢沒有吃虧,他的兄弟們攔著肖炳榮的工友和兄弟,魏敢揪著肖炳榮在打呢。 不過也幸好林蠶蠶來得及時,他們打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手上都抓了工具,一人手里一個扳手,魏敢正要把扳手敲下去。 “魏敢!”林蠶蠶一聲吼,魏敢就停住了,扭過頭來看她。 魏敢那張臉,都沒法看了,林蠶蠶揍的嘴角上的淤青還沒退呢,臉上又添了新傷。 看到林蠶蠶,魏敢還沖她咧嘴笑呢。 “敢哥,小心!” 被魏敢摁在車床上的肖炳榮,突然揚起的手,舉起了扳手。 林蠶蠶比出聲的那人還要快一些,肖炳榮抬手的時候她就動了,把魏敢打得滿臉傷的帳還沒算呢,還想下黑手! 魏敢下意識轉頭看肖炳榮的時候,林蠶蠶已經沖過來,一個高踢腿就踢到了肖炳榮的手腕處。 “卡擦”一聲響的時候,扳手同時脫力往魏敢砸過去。 不過因為是脫力甩飛,魏敢很輕松就把扳手給接住了。 然后在場的人,看著捂著手腕哀嚎的肖炳榮,瞬間陷入了詭異的靜默。 肖炳榮的手無力地搭垂著,完全不能動了,肖炳榮嚎了幾聲,大家伙才回過神來,趕緊把他往廠醫院送。 送過去一檢查才知道,好家伙,直接被林蠶蠶一腳給踢脫臼了。 “嚎什么嚎,再嚎到點,把你干的那些好事都抖落出去,看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魏敢板著臉沒好氣地看著肖炳榮。 想到自己干的事,肖炳榮閉了嘴。 魏敢大馬金刀地在醫生辦公室坐下,問肖炳榮,“你好端端地去撕人工會的橫幅干什么,魏新指使你的?” 小的時候,魏敢跟肖炳榮還是一塊兒玩的,兩人也有感情,但肖炳榮初中畢業就來投奔他姑肖玉珍了,現在倒是跟魏新的感情更好。 尤其是魏敢來了這邊后,三天兩頭是氣肖玉珍,肖炳榮自然是替他姑姑鳴不平的。 “不關魏新的事,我就是閑的?!毙けs臉色不好看,扭開臉不理想會魏敢,轉而問醫生,“醫生,我這手沒事吧,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吧?” 醫生已經替肖炳榮復好位了,這會正在開診斷,抬眼瞅了肖炳榮一眼,“養傷這段期間,好好護著你的手,別使大勁,基本不會有事?!?/br> 肖炳榮這才放下心來,但不使勁是不行的,他還得工作呢。 “給他開個假條去請假,就說他要去縣里割痔瘡?!蔽焊铱床坏眯けs那磨磨唧唧的性子,直接沖醫生道。 肖炳榮氣得臉都漲紅了,“魏敢,你別太過分!” “那你是想讓,你破壞團結,背地里搞破壞的事讓你們領導知道?鬧到廠里去?”魏敢閑閑地瞅著肖炳榮,“我倒是無所謂,架我也沒少打,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br> 肖炳榮鼓漲著臉,這些罪名他是沒法否認,但,“我這手是姓林的女人踢的,鬧到廠里去我也不怕?!?/br> “哦?!蔽焊夜创揭恍?,伸手戳了戳肖炳榮捂著的手腕,“誰說是她踢的,我怎么記得是我?!?/br> 這時候守在醫生辦公室外頭的,魏敢的兄弟們通通都開口,嘻嘻哈哈地,“我們都看著啦,敢哥踢的?!?/br> 肖炳榮目光轉到跟著來的自己的兄弟臉上,只見對方避開了他的眼睛,吱唔著道,“我,我什么都沒看見?!?/br> “……”肖炳榮。 林蠶蠶也在呢,就看著魏敢跟他兄弟們一唱一喝,心里說不出的甜。 其實事情鬧到廠里去她也不怕,這事要分對錯,也是肖炳榮先錯,何況要是那一扳手下去,魏敢還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樣子。 鬧到廠里,也頂多是受到批評在檔案上記一筆而已,林蠶蠶又不是真十八歲的小姑娘,會害怕背處分,她又不想混體制往上爬,更不怕檔案有問題。 但是吧,在機修車間的時候,魏敢頭一件事,就是把她護在身后,把這事給背了下來,把肖炳榮的同事挨個威脅了一遍。 那會魏敢已經顧不上在林蠶蠶面前遮掩他混頭子的形象了,就想著趕緊把這事蓋棺定論下來,省得這些磨磨唧唧的事兒媽去告狀。 “別怕,我在呢,保你無事?!?/br> 第十八章 林蠶蠶不知道魏敢從哪里看出來她怕的,但被人這樣擋在身前的感覺對林蠶蠶而言,是很新奇的感受。 而擋在她身前的人,是魏敢。 說句心里話,林蠶蠶看魏敢,還是帶著上輩子的眼光和心理年紀去看的,總有種是她看中的崽,她得自己護著的感覺。 現實卻完全反了過來,她成了被護著的那一個。 從威脅肖炳榮的同事開始,再到現在在醫生辦公室明止張膽地威脅肖炳榮,林蠶蠶都看在眼里,他不是說說而已。 按說,魏敢這樣駕輕就熟,很容易就讓人懷疑,他這個人的本性,是不是經常這樣去欺壓別人的。 可惜人心是偏的,林蠶蠶只覺得這樣的魏敢特別帥,她只想給他鼓掌。 肖炳榮能怎么辦,魏敢橫得毫無顧忌,哪怕當著醫生的面,也沒有絲毫收斂,不就是篤定了他不敢把事情鬧大么。 然而比起混不吝,卻依舊被領導重視寵愛的魏敢,肖炳榮就沒有魏敢那樣的底氣了,他就是個普通的機修工,唯一的依仗就是姑姑肖玉珍。 但肖玉珍是誰,她是魏敢的親媽,還是對魏敢有著深深內疚,想方設法要彌補的親媽,這事肖玉珍絕不會站在他這邊。 不過要是換個說法,她姑姑應該能夠心疼他,正好不是要休假么,他也好好歇幾天。 “叩叩叩!”有節奏的敲擊聲,把肖炳榮從利弊權衡中拉回思緒。 魏敢指節輕輕而緩慢地在桌面上敲著,他看著肖炳榮,表情淡淡,目光卻深得讓人心悸,“以后,有什么事沖我來?!?/br> 肖炳榮昂著臉看著魏敢,沒有應聲。 “這話我只說一遍,要是讓我知道你再搗什么鬼,你記在我這里的那一扳手,天王老子來了都攔不住?!蔽焊覜_肖炳菜笑笑,伸手拍了拍肖炳榮受傷的手。 “我什么性子,你最知道的,表哥?!?/br> 肖炳榮本來想反駁,如果當時不是魏敢壓著他打,先拿扳手要打他,他也不會反抗,但到底沒有說出來,只點了點頭,“我知道?!?/br> 識趣就好,魏敢笑了笑,出門喊上林蠶蠶,招呼了自己的兄弟們,就這么揚長而去了。 他們走了,肖炳榮的兄弟才敢進醫生辦公室,不過也沒什么好說的,經過了先前的事,兩人都有些尷尬。 聽著兄弟裝模作樣地罵魏敢,跟他道歉,肖炳榮心里冷笑,面上卻笑著說理解,然后再冷眼看著對方罵得越發起勁。 出了醫院大樓,魏敢的兄弟們就自動自覺地散了,留下魏敢和林蠶蠶站在院部門口。 別看魏敢在肖炳榮面前又兇又惡,但只剩下他跟林蠶蠶的時候,他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都不大敢看林蠶蠶的眼睛。 其實魏敢特別想在林蠶蠶面前表現出自己好的一面,像是他尊老愛幼,愛護小動物,認真工作時的樣子。 但偏偏每次落在林蠶蠶眼里,不是他帶人堵新職工,就是吊兒郎當看大門,再就是打架了。 林蠶蠶看了眼院部廳里的掛鐘,這時候比賽早開始了,既然已經晚了,再晚一點過去也沒有什么關系。 “跟我來?!绷中Q蠶看了魏敢一眼,轉身往廳旁邊的護士辦公室走。 姑表兄弟打架,肖炳榮又不像別人那樣會怕魏敢,林蠶蠶到的時候是他打不過魏敢,進入頹勢,開打那會勢均力敵,兩人臉上都有傷。 比起鼻青臉腫的肖炳榮來,魏敢的情況要好很多,但臉上還是有掛彩,眉尾不知道在哪里擦了一下,有輕微的刮傷。 魏敢老老實實地跟上,見到了護士辦公室后林蠶蠶就忙里忙外地找護士要藥水,魏敢心里美滋滋的。 “其實一點小傷用不著?!蔽焊夷樕蟿e別扭扭的,但眼里的期待都快化成了實質。 話音剛落呢,就有給病人送完藥打了針的護士回來,一見著魏敢,手里的托盤哐當掉在臺面上。 “阿敢哥哥,你怎么傷成了這樣?”小護士個子嬌小玲瓏,臉上滿是著急,秀氣的兩條眉毛緊皺著,沖到魏敢面前就想看他的傷口。 魏敢趕緊避開,但小姑娘的熱情你懂的,最后魏敢只得站得遠遠的,把小姑娘給擋開。 “我沒事,誒,你別,黃小蘭,我真沒事?!蔽焊艺媸?,怎么就這么好遇上黃小蘭呢? 鄰居家的小姑娘,先前他跟魏儉國和肖玉珍吵架的時候,都是被鄰居嬸娘拉去家里吃飯的,魏敢一時輕不得也重不得。 黃小蘭喜歡他嘛,這事魏敢是知道的,知道了以后,他就再也沒去鄰居嬸娘家里吃過飯了。 其實小姑娘挺斯文秀氣的,身形嬌小,又是溫柔的護士,廠里喜歡她追求她的男同志多了去了,但魏敢真不喜歡這樣的,他喜歡林蠶蠶。 魏敢忙扭頭看了眼林蠶蠶,林蠶蠶也正看著他呢,臉上表情似笑非笑地,魏敢忙要上前解釋。 可惜,林蠶蠶把手里的棉紗一丟,輕飄飄的棉紗砸在金屬托盤上,連點聲響都沒有,但魏敢心里一咯噔,眼睜睜看著林蠶蠶扭頭就走了。 “阿敢哥哥,你臉上還有傷!”黃小蘭這會也看到林蠶蠶了,再到魏敢臉上著急的神色,哪里會有猜不到的,趕緊拉住魏敢。 魏敢這會哪里還顧得上這姑娘是對他多有照顧的鄰居家的小妹,趕緊把她的手拂開,大步去追林蠶蠶了。 林蠶蠶也沒走多快,出在醫院大門,魏敢就把人給追上了。 可追上了怎么說呢?魏敢看著林蠶蠶冰冷的臉色,愣是不敢開口。 “小林同志,我臉上的傷還沒處理呢?!蔽焊倚⌒牡氐?。 林蠶蠶撇了他一眼,“一點小傷用不著?!?/br> 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魏敢,“……” 魏敢前二十年的人生里,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女同志生氣了該怎么哄,他是半點經驗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