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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時的爽快之后,霍天北忽然沒正形起來,將選人的事交給了堇竹去辦。 禮部倒是沒什么意見,他們也不過是完成任務,對上對下有個交待——對上不給皇上張羅這種事是不盡責,對下有著多少官員在做家中出一位寵妃的美夢,都要應付過去。 部分言官聽說之后,卻是頗有微詞。本來么,選妃自來是皇太后或皇上親自出馬的事,本朝沒有皇太后,理當由皇上親自挑選,皇上便是沒空,也該讓皇后去辦,眼下卻交給了宮里一位女官……是,有先例就有人破例,可這種事怎么能兒戲呢?雖說不滿,卻也忍著沒說什么,畢竟,能說動皇上收新人入宮已是不易,再挑不是恐怕這事就擱淺了。 隨后發生的事,讓他們非常后悔此時的忍耐—— 堇竹認真挑選了十二名女子,隨后照霍天北的意思,將十二個人分別安排到了宮中六局,各享僅次于六局首官之下的女官頭銜。 人們原以為的選妃,變成了選女官。 霍天北這樣做也是好心,一旦給了那些女子嬪妃的封號,名義上就是他的女人了,她們就要一輩子困在宮中。而做個說得過去的女官,過三兩年放出宮去,還能照常出嫁。如果只是多一些吃閑飯做擺設的人,他無所謂,可名分、地位給很多人帶來的是慾望、野心,宮內勢必又要有人給他添亂找妻子的麻煩。 他自己幼年流離失所的經歷,便是因妻妾爭寵而起,他的父親就是罪魁禍首。有生之年,他都不會成為那種人,不會允許妻子陷入爭端、兒女陷入險境。 他這一番好心,是一些言官不能理解的,也就無從明白他的心思,想當然地把這件事推到了顧云箏身上。一定是皇后善妒,否則好好兒的一樁喜事怎么會變成了鬧??? 尋常女子善妒,是七出之一,皇后善妒,是中宮失德,如何母儀天下。以左僉都御史為首的五名言官極為委婉的不厭其煩的和霍天北闡述了這一認知,在他們眼中,皇后失德,意味的便是皇子會受其影響,而皇子可是國本。 顧云箏聽說了,蹙眉不已。他們可真能胡扯!她這還是什么都沒做,就犯了七出條例,若是做點兒什么,他們是不是就要勸霍天北廢后了?惱火之后又想,隨他們去吧。所謂日久見人心,沒一些年頭打底,沒人能真正認可自己,現在就為這些上火,日后還要不要活了?隨后就將這事拋到了腦后,哄著兩個孩子。 霍天北沒她這么心寬,畢竟,親耳聽著人數落她的是他。文人拐彎抹角數落人的時候,真不能細聽,越聽就越覺得那文縐縐的言語比市井糙話還刺耳。 他瞇了眸子,看著在眼前口沫橫飛的左僉都御史,把這人剁了的心都有了。道貌岸然、衣冠禽獸,他腦海里一再浮現這兩個詞匯。不是他惡毒,是這左僉都御史就是這么個貨色。偏生還要留三分情面——這人是葉松的長子,葉松在他登基獲封景國公爵位之后,便辭官賦閑在家,功成身退。 他這一生中,對他影響深遠的是云文遠,對他多年來鼎力扶持的是葉松。對待葉松的兒子,總要留幾分顏面。所以才遣了旁人耐著性子聽這左僉都御史絮叨,想著我給你點體面,你也見好就收,就得了。 卻不料,左僉都御史完全沒那個意思,說話越來越沒個分寸。 霍天北忍了又忍,越忍火氣越大,著實的恨鐵不成鋼起來。他叩了叩龍書案,語聲平靜無瀾:“你原配病故之后,你為她守了多久?” 左僉都御史愣住,隨即額頭冒出了冷汗,“回稟皇上,微臣那時守了六個月,是因一雙兒女年幼,長女更是在襁褓之中,為著兒女有人照看,這才……” 霍天北微微挑眉,打斷了他的話:“你以何面目對朕的家事指手畫腳?”被人說三道四,是他余生要長期面對的一件事,他可以接受。接受不了的是被劣跡斑斑品行不端的人說三道四。 左僉都御史啞口無言。 “辭官回家思過,何時你活得像個人了,何時再來見朕?!被籼毂贝騻€手勢,示意內侍攆人。心里在想著:知道太多是好事,也是壞事,這都要怪祁連城,給了他那么多官員的底細。他沒看過,都是顧云箏講給他聽的。 怪不得祁連城寧可教書做和尚也不想做官了,每日看著一些自己不齒的人跟自己做張做喬,著實無趣。好在他不需太介意這些,統共放在心底的官員也沒幾個,只要人們把分內事做好就夠了。 隨著左僉都御史莫名其妙的狼狽辭官回府,又有柳閣老出面勸告幾名不開竅的言官,這樁事不了了之。 此后幾年,部分言官為著霍天北子嗣繁茂,舊戲重演?;籼毂崩^續陪他們玩兒這種無趣的游戲,方式大同小異,態度卻是鮮明一致:就是不要嬪妃進宮,你們能把我怎樣?自然,這是后話。 當日,霍天北回到正宮,已過了用晚膳的時辰。 顧云箏正哄著宸曦玩兒——宸曄午間沒睡,這陣子乏得厲害,先睡下了。 他去換了身家常的錦袍,轉回來時,為他備下的飯菜已經上桌,肥肥也已跳到了他身側的椅子上,一個勁兒地沖著他搖尾巴。他取過肥肥專用的碗盤,給它夾了幾塊紅燒排骨,又倒了小半碗清水。肥肥低下頭去,吃得津津有味。 那邊的宸曦鬧著要到他身邊去,嘴里咿咿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