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睡不著，卻是難過的睡不著。

    蕭讓如今的樣子，讓她心疼，疼得心中鮮血淋漓。

    他是在極力克制著心緒，可眼底時時閃過的殤痛，還是讓她悉數捕捉到了。

    那樣風姿俊朗的男子，那樣不羈璀璨的笑容，不在了。陪著她的阿讓表哥的一面，不在了。

    夜深了，她依然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這樣不行的。她去了霍天北的小書房，胡亂找了一壺酒，回到房里，坐在清冷月光無聲進入的室內，一杯一杯地喝酒。

    醉一場，就能好好兒地睡一場，再醒來，那份殤就減輕了。

    越是想醉越不能如愿，喝到酒氣上涌再也無從克制，喝到開始嘔吐，吐得胃里都空了，還是全無睡意。

    她用手背撫著額頭，被虛汗浸透過，涼涼的。

    再看天色，已近黎明。

    堇竹聞聲跑了進來，驚慌地看著顧云箏，“夫人，您這是怎么了？”

    “沒事?！鳖櫾乒~手勢虛弱無力，“別理我，當我是個瘋子傻子?！?/br>
    “……”

    李mama隨后而至，是為兩件事，先是關切地詢問顧云箏怎么了，之后才道：“三夫人開始陣痛了，卻是不知為何，先前找好的產婆、醫婆都不見了?！?/br>
    “什么？”顧云箏站起來，用力掐了掐眉心，讓自己清醒過來，“對了，你去外院找燕襲，我讓他另外預備了產婆醫婆，住得離這兒很近，來得及?！闭f著抬手召喚堇竹，“幫我穿衣梳妝，快?！?/br>
    兩個人齊聲稱是。

    堇竹一面服侍顧云箏穿戴齊整一面問道：“好端端的，產婆、醫婆怎么會不見的？是大夫人還是二夫人？”三夫人這一胎，又是吉兇難料。

    顧云箏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氣喝完，這才答道：“還能有誰。有的人報復是只找元兇，有的人卻要殃及無辜?！?/br>
    “你是說——大夫人？”堇竹仍舊不敢確定，“您不是只讓她管著太夫人、二夫人么？她怎么就把手伸到三夫人房里去了？再說了，孩子知道什么？”

    “如今的大夫人，可是今非昔比，三夫人哪里防得住她?！鳖櫾乒~向外走出，因著腳步急了些，有點兒趔趄。

    堇竹啼笑皆非，“您這是何苦呢？大半夜的喝酒?！?/br>
    “以為喝點兒酒就能睡著了，誰知反而折騰了整夜?！鳖櫾乒~苦笑著扶住了堇竹的手臂，閉了閉眼，頭暈得厲害，可還是要先去看看三夫人。

    到了三夫人的院里，顧云箏一眼就看到了神色焦慮正在吩咐丫鬟的霍天齊，上前行禮道：“三爺不需擔心，我為防意外，已備下了產婆醫婆，等會兒就來了，你去書房等一等即可?！?/br>
    霍天齊神色立時放松下來，躬身作揖道謝：“真要多謝四弟妹了！”

    “分內事，讓你們心急，已是我的不是?！鳖櫾乒~指了指燈火通明的耳房，“我去看看三嫂?！?/br>
    霍天齊漾出舒緩的笑，“一切拜托給四弟妹了?！?/br>
    “放心?！鳖櫾乒~徑自走進耳房。

    三夫人因為陣痛，秀美緊蹙，緊緊抿著唇，看到顧云箏，很吃力地抿出個笑容。

    顧云箏坐到她身邊，將事情說了，又道：“飲食方面我放心，曉得你與三爺都指派了專人打理，只怕你生產時出岔子，卻又不好與你直說，便提前準備了人。你別擔心，等會兒就到了?！?/br>
    先說了，三夫人又添一樁心事，倒不如安安穩穩的等待產期。

    三夫人哪里不明白這道理，感激地一笑，又輕聲道：“你這是怎么了？臉色這么差?！?/br>
    顧云箏窘然，“昨晚喝了點兒酒，胃不舒坦，臉色就差了些。不礙的，已好了?！?/br>
    堇竹在一旁聽得嘴角一抽，心說您那是“喝了點兒”酒？滿屋子酒氣好不好？好端端的做什么醉貓啊，嚇死個人。

    三夫人放下心來，視線落在高高隆起的腹部，“這一胎本就不安穩，所以產期之前就要落地了。這樣也好，生下來就輕松了，省得這么累。產婆什么的幸虧你早就備下了，不然我就算是有經驗，能指揮著下人，她們也少不得手忙腳亂?！庇址次樟祟櫾乒~的手，“幸虧有你，總是你幫我，你真是我們母子的福星?！?/br>
    “誰叫我喜歡三嫂的為人呢？”顧云箏其實有些歉意，“我每日胡亂忙著，其實該防患于未然，避免出這種事的?！?/br>
    “這樣最好?！比蛉说男ιn白無力，“若是產婆被人收買了，給我來接生恐怕也會出事?！?/br>
    顧云箏想的卻是大夫人才不會那樣做，她根本就沒那種謀算的腦子。這一輩子，大夫人都不會繞幾個彎子算計人。不是那種人，即便看的太多，還是不能效法?？梢残姨澣绱?，不然今日的事還真是要費些周折。

    她陪著三夫人說了一陣子話，產婆、醫婆都來了。

    “我去外面等著你的好消息?！鳖櫾乒~用力握了握三夫人的手，“為著我的小侄子，你可得好好兒的?！?/br>
    “嗯！”三夫人眼中充盈著淚光。她和孩子能走到如今，多虧了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弟妹，若是沒有她，走到如今怕是會成奢望。

    三夫人平日的宴息處在東廂房，顧云箏就過去了，窩在美人榻上，闔了眼瞼，閉目養神，卻不料竟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色依然暗沉沉的，她問堇竹：“什么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