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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字跡,難為太夫人能找到證據并從這方面下手,可因著春桃的話,她完全能夠不認賬。便是顧豐、顧太太如今見了,以他們對她的疏忽,也不見得能夠確定幾本書上的字出自她手。說到底,府里可就有一個能寫出不同字體的人呢,太夫人不論是驗證猜測還是要強行栽贓都行不通。 只是,之前完全沒考慮到這一點會成為可乘之機,到底讓她很自責。甚至于,有些沮喪。她這一場新生涯,除了一份刻骨銘心的回憶,什么便利都不能給她,每一步都是阻力重重,從而顧此失彼。導致忽略細節的原因,歸根結底,是以往總懷疑不知哪日就會被霍天北放棄——總感覺自己會隨時離開,不介意偶爾率性而為,又怎么能夠做到滴水不漏。 為何沒料到別人一出手就能置你于死地?——顧云箏這樣捫心自問,不得不承認,因為云太夫人的緣故,她之前完全沒料到今日這種可能。 這次是個深宅婦人出手,就險些難以全身而退,下次換個比太夫人狠辣數倍的人呢?豈不是要死無葬身之處。 有喧嘩聲傳來,霍天賜帶著一群人氣勢洶洶地過來了。 賀沖對顧云箏揖了揖,轉去正房第一進的院門。 霍天賜知道,賀沖是霍天北手里死士的頭領,手里的人隨便挑出一個,都是以一當百的人物。他壓著火氣,警告賀沖:“你最好讓我將人帶去太夫人房里詢問,若是強行阻攔,我也不會硬闖,至多是報官,讓官兵把她們帶去衙門?!?/br> 賀沖不說話。他對人的喜惡,從說話字數的多少就能看出。越是他不喜的人,言語越是吝嗇。 霍天賜咬了咬牙,“戴安!去報官!” “是!”戴安高聲稱是,剛走開便又折回來,語聲微微顫抖著,“二爺,侯爺……” 霍天賜猛然轉身。 霍天北和徐默走在甬路上。一邊走,徐默一面低聲說話,霍天北沉默著聆聽。 霍天北如平時一樣,回到府中的時候,步調透著一點兒懶散。到了院門口,他像是才發現那么多人站在外面,目光清冷地瞥過,徑自進門。 “你給我站??!”霍天賜冷喝著要追上去。 賀沖與徐默攔在霍天賜面前。 霍天北頭也沒回,語聲倒很是溫和:“讓他們進來?!?/br> 賀沖與徐默這才讓開了路。 霍天賜與手下一窩蜂涌進正房,跟著霍天北過穿堂走游廊,到了第三進居住的正院。一面走,霍天賜一面說了太夫人、秦夫人被顧云箏氣得暈厥過去的事,氣恨難消地叫囂著:“你不想把事情鬧大的話,趕緊把你這夫人休了!” 霍天北笑起來,“讓我休妻?” 霍天賜瞪著他:“不然怎樣?!” “沒睡醒呢吧?” “你要么休妻,把她逐出霍府,要么就讓我把人帶走詢問。都不答應的話,老四,你客人別怪我不客氣?!被籼熨n死死地盯著霍天北,“你不怕丟臉,就等著官差來抓走你的夫人?!?/br> 霍天北笑意更濃。 顧云箏見兄弟兩個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進來,連忙站起身。 霍天北徑自走到她面前,笑著看她一眼,閑閑落座,抖開折扇,喚賀沖道了面前:“把順天府尹、兵馬司五個指揮請過來,說我有事與他們幾個商議。調些人過來,不允人出門,尤其秦夫人、堯太夫人。方才我已命人去知會秦閣老、寧國公了,晚點兒他們過來領人?!?/br> 在他說話的時候,顧云箏察覺到他身上有著濃烈的酒氣,面色比平日顯得蒼白一些,語聲也比平日還要溫和,簡直可以稱為溫柔。跟什么人喝了這么多酒?這樣子是不是喝多了?真是……亂到一起去了,她哭笑不得。 霍天賜細品了品那幾句話,又細看了看霍天北的神色,為之惱怒不安起來,“你要做什么?該是你主持公道的時候,你卻為她撐腰?!” “內宅的是非,我沒閑心理會?!被籼毂辈患膊恍斓負u著折扇,“我只知道,我的人,誰也動不得?!?/br> 霍天賜懷疑霍天北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她一定是借尸還魂!你要留著這妖孽在霍府?” “你說什么?”霍天北慢條斯理地問著,微瞇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霍天賜。 院中忽然陷入沉寂,氣氛變得壓抑。 顧云箏側目打量著此刻的霍天北。 他坐姿顯得很慵懶,唇畔還掛著醉人的笑容,但整個人倏然間透出肅殺氣息。 怎么會有他這種人的?在這種時候居然笑得那么好看,卻又那樣懾人。顧云箏有些看呆了。 霍天賜卻看得心底生寒,恐懼隨著血液流轉到全身。這樣的霍天北,他很熟悉?;籼毂眲恿藲⑿牡臅r候,就是這個樣子。 顧云箏是借尸還魂的妖孽,霍天北又何曾與常人一樣過。面臨險境、滿目殺氣的時候,霍天北便是這個樣子,意態懶散,好像活夠了似的,笑容愉悅,仿佛死亡是件很好的事情——不論是誰死,都很好,很讓他愉快。 霍天賜想說些什么,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他害怕,卻不能示弱。那問題他可以回答,卻不能回答。 活了這么多年,不是為了死在霍天北手里的??扇绻依^續說顧云箏是妖孽,霍天北會讓他血濺當場,直覺讓他可以確定這一點。 一直以來,他有恃無恐的,是霍天北如今是朝中重臣,總要顧及名聲,不會絕情行事??山袢沼衷趺椿厥??霍天北不是急躁更不是暴躁的性情,誰惹到他了?一早去了左軍都督府,聽說午間去了別院設宴與人敘舊。敘舊怎么會讓他滿腹火氣點火就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