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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云箏悠然落座,看向太夫人,一副等著看戲的樣子。 太夫人到此時,心緒復雜。如果膝下兩子的妻子有如今的顧云箏這份鎮定、冷靜,該多好,她若有這樣一個媳婦幫襯,在霍府必然能夠享一世安穩??上?,兩個兒子娶到的人都是關鍵時候臨陣退縮,甚至于會胳膊肘往外扭。說真的,她不能厭煩顧云箏,她只是不能再留著她了。 短短時日,顧云箏就將三夫人、安姨娘拉攏過去了。三夫人到無妨,安姨娘卻是太夫人手里一顆斂財的棋子。如今這顆棋子被顧云箏保護了起來,讓娘家兄長與霍天賜、秦家、范家的生意終止,三家人再不會有可觀的進項。 再有就是顧家的事。顧云箏服避子藥的事是真是假,太夫人并不能相信顧太太的說法——那棵墻頭草的話,她以沒辦法相信了。但這件事霍天北一定是知道了,不知道的話,顧豐怎么會突然被派到了南疆赴任。毋庸置疑,如今霍天北心里一定恨死了她。 總而言之,顧云箏已經將太夫人所有的計劃都毀了,眼前的、長遠的,都毀了。她得重新布局,而要重新布局,就必須除掉顧云箏。 太夫人想,不是她沒有容人之量,而是有些人她再欣賞也沒用,必須要除掉。她要為子孫籌謀,要讓霍家成為自己兩個兒子的霍家。若是她的謀算落空,就不是失去榮華那么簡單了,她與子孫很可能會成為霍天北砧板上的魚rou,任人宰割。 有些事瞞得了一時,瞞得了幾年,卻瞞不了一輩子?;籼毂边t早會知道的。她必須趕在他知道之前,毀掉他,毀掉他的一輩子。明知很難做到,卻不得不做。 太夫人斂起思緒,清了清嗓子,語聲溫緩沉凝:“秦夫人是我娘家嫂嫂,堯太夫人是我至交,不算是外人,幫我料理家事、做個見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有句話叫做家丑不可外揚,可我如今也實在是沒法子了,又事關重大,只得煩勞二位了?!?/br> 秦夫人與堯太夫人俱是笑道:“應當的,你這么說就見外了?!?/br> 事關重大——顧云箏思忖著這四個字意味著的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要小四休妻。知會他之前,你們都幫忙評評理,看我應不應該這樣做,看我是不是為了小四好。若是你們都覺得是我無理取鬧,我會給小四媳婦賠罪認錯,來日你們只當今日沒來過霍府?!碧蛉硕ǘǖ乜醋☆櫾乒~,“小四媳婦,你也別急別惱,覺得委屈只管與我們說明,為你自己辯駁。我們好歹也做了一年多的婆媳,我也不想真走到那一步?!?/br> 鬧著讓子嗣休妻,還能把話說得這樣委婉動聽,滿京城也沒幾個人能做到。顧云箏會心一笑,語聲恭敬:“我明白您的苦心,您對我有什么不滿之處,只管道出。心急氣惱我不敢,只是覺得有些突兀,我一直以為與您情分匪淺呢?!?/br> 秦夫人、堯太夫人看著顧云箏的目光很驚訝,隨即就有些為太夫人擔心——明知婆婆起心要把自己趕出門去,換個人早就驚怒交加了,顧云箏的態度卻是這般平靜恭敬,著實不能讓人小覷。 太夫人笑了笑,再開口時,語氣變得冷漠無情:“先說第一件事:善妒。春日,小四房里的穆姨娘莫名其妙地被關到了后花園灌藥,而且手法殘忍,竟要讓穆姨娘飽嘗三四個月的灌藥之苦。這件事小四被小四媳婦說動,為她做主,我不好說什么,極力將這件事壓下,才沒傳出瘋言瘋語??墒侵?,小四媳婦不給房里的兩名妾室安排侍寢的日子,實在是教人不知該說什么好了。而就在方才,聽說秦姨娘被掌嘴了?為何?我要她去正房服侍五少爺,她做錯了什么?諸位若是不信,我讓人把秦姨娘帶來?!?/br> 就知道要給她扣個善妒的帽子。顧云箏報以一笑,“您繼續說。您說完了我再說我的道理?!?/br> 太夫人微微挑眉,真沒料到顧云箏不急于辯駁,驚訝也只是一念之間,她微微頷首,繼續道:“這第二件,便是無子。顧太太離開京城之前親口對我說的,小四媳婦無意為小四生兒育女,已服了避子藥。諸位不相信的話,可請太醫來給小四媳婦把脈,看她有無服過避子藥?!?/br> 在場幾人聽了,俱是倒吸一口冷氣。 顧云箏依然坦然自若。善妒、無子,接下來就該是不孝了吧? 果然,太夫人繼續道:“再有便是不順父母。當初我讓林家三小姐進霍府為妾,不少人都聽說了。小四媳婦陽奉陰違,在我面前滿口答應,轉頭就用了歹毒的法子壓著林太太反悔。這可是善妒加上不孝的行徑,也有人證。需要的話,我會將人證帶來對質?!?/br> 典型的顛倒黑白。最成功的謊言是半真半假,這種謊言顧云箏常說,而太夫人也是深諳其道。 顧云箏這才和聲道:“善妒的事,太夫人不妨從頭查起。關在后花園的除了穆姨娘,還有您安排到我院子里的夏蓮。她們兩個趁我生病,在藥里下毒,我險些喪命。謀害正室的妾室,難道不該處死?不該受點兒苦楚?沒錯,侯爺知情,我與侯爺商量之后,因著兩個人都是從您房里到了四房的,這才沒有深究,沒將事情鬧大,把她們關在后花園的。人還沒死,您想詢問,隨時可將人帶來?!?/br> 三夫人松了一口氣。秦夫人、堯太夫人卻很有些不以為然。 顧云箏閑閑地撫了撫手邊的茶盅,語聲變得漫不經心,“至于別的事,我只是照侯爺的意思行事。侯爺想親近哪個妾室,我不會攔,也攔不??;侯爺不想碰妾室,我將人送到他面前也沒用,這些就不用我多說什么了吧?至于秦姨娘,您現在就把她帶來吧,看看我到底有沒有命人打她。話說白了,我就算是打罰妾室,又有何不可?”她視線在太夫人臉上定格,語氣有了點兒不屑,“一個小妾罷了,別說我不屑動她,便是日日懲戒,又有何不可?尋常妾室每日立規矩、戰戰兢兢度日,您是最清楚的。而我房里的妾室,何曾被那樣對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