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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北視線緩緩落到她臉上,又緩緩移開,“你說呢?” 顧云箏看了他一會兒,忍著沒說出同病相憐四個字。不用誰說也想得到,他與霍家大爺恐怕沒少見識妻妾爭斗的情形,甚至于,被殃及。下一刻,很意外的,霍天北認真回答了她的問題: “我回到京城,第一次見到嫣兒的時候,是她正與舅舅對峙,氣得舅舅用藤條沒頭沒腦地打了她半晌。她硬是一聲不吭,眼神像無家可歸的孤狼?!彼鰫濄奈⑿?,“后來才知道原因——舅舅說她不孝,她卻說明知父親混賬不指出才是真不孝,有一個妻妾不分的父親,是她此生奇恥大辱?!?/br> 顧云箏沒來由地想笑。這的確是章嫣做得出的事。 霍天北的笑容悵惘更濃,讓人看了就傷感,“此后對她與舅母頗多照顧,倒不是因為那件事,是因為她的孝心。民間一位名醫早就跟她說過了,舅母只剩三五年的光景。她每日還是強顏歡笑,苦苦瞞著舅母,著實不易?!?/br> 民間的名醫,應該就是沈大夫了。顧云箏聽了很為章嫣難過,側目凝視著他,“那么,我們好好照顧她,盡力幫她?!?/br> ☆、蝶與花(1) 霍天北緊握了她的手一下,笑容變得明朗,“我只是不明白,嫣兒怎么突然就像換了個人?對舅舅簡直就是敬重有加,好一番唱念做打,你那一席話的分量就那么重?” “你也說了,她孝順舅母。有孝心的人,為了在意的至親,沒什么做不出的?!鳖櫾乒~語聲有些落寞,“她也不是想不到這些,只是沒人對她說這些,她缺一個放下架子委曲求全的臺階?!彪S即展顏一笑,“國公爺怎么說?” “起初自然是瞠目結舌,估摸著疑心喝醉了在做夢。后來見嫣兒言辭懇切,大手一揮就既往不咎了。我順勢在一旁幫嫣兒說了幾句話,舅舅就承認讓妾室持家的確不成體統,讓嫣兒打理內宅,同意我送去的那些人幫襯著嫣兒?!?/br> 原來宣國公是個順毛驢?;籼毂睕]細說當時情形,顧云箏卻能想象的到。她輕輕地笑,“我就不明白了,這國公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是個活到死都活不明白的人。也算是性情中人吧,跟人置氣的時候,別人最厭惡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被籼毂碧袅颂裘忌?,頗為無奈的樣子。 顧云箏若有所悟。 霍天北取出懷表,看了看時辰,“這個時辰,你去岳父家不合適,不如我請你下館子?” “好啊?!鳖櫾乒~爽快應著,被他握著的手忽的掙脫,拿走他的懷表,“這個你給我吧,我讓小廝去買了,可他們買不到?!睉驯磉@東西,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霍天北朗聲地笑,揉了揉她巴掌大的小臉兒,“早說啊,庫房里扔著幾塊,回頭讓徐默給你拿到房里?!?/br> 扔著幾塊……顧云箏告訴自己,要習慣他這種說話的方式,隨即回以喜悅的笑,“那我先謝過侯爺了?!敝笥痔岢鲆?,“你請我去醉仙樓吃飯好不好?” 霍天北看著她如蘭花一般盛放的純美笑臉,不假思索地點頭,“行啊?!庇帜罅四笏饧獾男∠掳?,“你這饞貓,怎么也不長rou?果然是沒良心?!?/br> 顧云箏笑盈盈斜睇著他,“侯爺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 “我又不像你那么貪吃?!?/br> 兩人一路說著閑話,到了醉仙樓。 醉仙樓是元熹二年開起來并迅速成名的,是京城最有名價格最昂貴的酒樓,菜譜上匯集了各地名吃,又能做到原汁原味,雅間也布置得很是舒適,氛圍或是奢華或是清雅,所以即便昂貴,人們也愿意頻頻光臨。有的是吃各地風味,有的則是為了吃出個面子。到如今,醉仙樓在諸多城市、縣城都開了分號。 “也不知是什么人開的這酒樓?!弊谧硐蓸堑难砰g內,顧云箏嘀咕道,“酒樓這樣出名,人們卻都不知道大老板是誰?!?/br> “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呢?”霍天北打趣她。 “那你知道么?” 他笑,“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就更不知道了?!?/br> 顧云箏沒轍地斜了他一眼。 霍天北做主點了佛跳墻、水晶肘子、鳳尾魚翅、荔枝rou、八寶豆腐等菜肴羹湯,又要了一壺風月酒,末了才問顧云箏想吃什么。 顧云箏真是服了他,“點完了還問我做什么?” 霍天北立刻對伙計打手勢,讓人退下的意思。 顧云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喚住伙計,點了花香藕、糟銀魚、灌湯包,“這些我先嘗嘗做得怎樣,估摸著熠航也會喜歡?!?/br> 提到熠航,霍天北的神色就柔和了幾分,“他還喜歡吃什么?你回府的時候給他帶上?!?/br> “嗯,我會的?!鳖櫾乒~趁機道,“原本是定的上午回趟娘家,下午去繡鋪看看,卻沒想到臨時去了宣國公府。我得晚一些才能回府了?!?/br> “知道了?!被籼毂敝皇遣环判囊稽c,“一整日不著家,也不怕管事們興風作浪?” 顧云箏狡黠地笑,“上午才賞了兩個管事一頓板子,我就是三天不著家,仆婦也不敢鬧騰起來?!?/br> “怎么回事?與我說說?!边@件事霍天北倒是不知道——隨著她一本正經地打理內宅、悉心照顧熠航,他對她放心了不少,也就不再讓徐默盯著她的動向,徐默本就事忙,巴不得手里少一樁事,聽了之后欣然稱是,也就再沒留意過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