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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姨娘神態謙恭,“大小姐忙得六神無主,妾身過來幫您招待貴客,服侍茶水?!庇洲D身吩咐丫鬟,“還不快上茶點?” 章嫣直接下了逐客令:“你給我滾!少來我娘這兒亂晃!” 藍姨娘神色不變,“國公爺昨夜出門之前,再三吩咐妾身服侍夫人,為大小姐分憂。等會兒二小姐就過來在夫人床前侍疾,大小姐也好歇一會兒?!?/br> 章嫣咬了咬唇,看了看屋里服侍的人,都是藍姨娘帶來的。她發話攆人,都沒人聽她的。 顧云箏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對章嫣道:“你坐下?!?/br> 章嫣依言落座。 有丫鬟端來茶盞,顧云箏接過,用蓋碗拂著浮在水面上的茶葉,“我要與你們大小姐說說話?!?/br> 這種話的言下之意,是要下人回避。 藍姨娘恭順稱是,退了出去,卻留下了兩名丫鬟站在門口。 顧云箏也算開了眼了,給堇竹遞個眼色。以前這府里的情形就夠亂了,現在簡直已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堇竹稱是,把兩個人攆出去,守在了門口。 室內只剩了兩個人,顧云箏將茶盞放下,卻不急著說話,看向章嫣。章嫣喝了兩口茶之后,目光中的冷冽消散,清明似月。她這才問道:“房里似乎只有兩個丫鬟能用?舅母怎能安心將養?” 章嫣遲疑片刻答道:“我與娘親身邊得力的丫鬟、管事,早間就動身出門,送娘親的嫁妝到陪嫁的宅子?!闭Z聲一路低了下去,“娘親堅持,我只得從命。表嫂過來,連個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 “怪不得?!逼鹣阮櫾乒~還以為章夫人手里已沒了忠心耿耿的仆婦。 章嫣卻有些坐立難安了,“也是我無能,該婉言規勸娘親的?!彼掷锏娜艘蛔?,藍姨娘就干脆利落地將一批人手安排下去,頂替了那些人的差事。等人們回到府中,想再奪回差事,又要費一番周折。到底還是她之前小看了藍姨娘,竟不知她在府中培養了那么多人,不知她隨時都能出手把持內宅。 “只是——”顧云箏緩聲道出自己心頭疑惑,“管事、丫鬟出這府門容易,回來時恐怕就難了吧?” 章嫣聞言臉色微變,看向顧云箏的時候,眼神變得慌亂起來。是啊,她怎么就沒想到這一節?她居然還想著人們回來時怎么繼續當差。內宅已經被藍姨娘的人把持,那些丫鬟、管事mama走的時候容易,回來時誰給她們放行?說不定藍姨娘會請父親加派護衛,把她們當成亂闖內宅的閑雜人等打出去。 顧云箏安撫道:“放心吧,你表哥有意幫你,才讓我走這一趟?!钡酱藭r她也看明白了,霍天北根本就不在意她在這兒說什么做什么,只要她在內宅逗留一段時間,別的事他會以她的名義安排。 章嫣身陷這種情形,不能像顧云箏那樣樂觀。她那表哥到底是大男人,就算是幫她,也不過是暫解燃眉之急,日后他忙起來,甚至又奉命遠赴他鄉公干,她與娘親不還是一樣處境堪憂么?她神色鄭重地望著顧云箏。 這位清麗優雅的表嫂,前幾日接手主持中饋,昨日為霍太夫人辦了五十大壽的生辰宴,沒有手段,沒有城府,是斷然不能成事的。她之前就篤定這些,所以見到表嫂的時候并不驚奇,也無審視之心。 他表哥有時特立獨行,什么都不在乎。今日事,他盡可以把他東院或北城別院的管事mama帶來幫她,他卻特地回了一趟侯府,與表嫂一道返回來。這意味的,是他相信表嫂如果不作壁上觀的話,完全可以幫她一把。另一層意思,大抵就是希望表嫂與她常來常往。 想到這些,章嫣起身,恭敬行禮:“我沒經過什么事,娘親一病更是方寸大亂,還請表嫂點撥幾句?!?/br> 顧云箏連忙起身扶了章嫣,心里卻是苦笑不已,她能點撥什么???她前腳說了,霍天北興許后腳就給她拆臺。 正躊躇著說什么的時候,有人并非無意卻給她解了圍—— 在寢室服侍的一名丫鬟走出來,對章嫣道:“大小姐,夫人醒了,要和定遠侯夫人說說話?!?/br> 顧云箏對章嫣一頷首,“我去陪舅母說說話?!?/br> 虛弱的章夫人正由丫鬟扶著坐起身來,看到顧云箏,打量兩眼,漾出個虛弱無力的笑容,掙扎著要下地。 顧云箏連忙上前阻攔,“舅母這是做什么?!闭f著話,已拿過兩個大迎枕,墊在章夫人背后,扶著章夫人半臥著,手勢很是嫻熟。 章夫人笑著道謝。 顧云箏坐在床畔,對著章夫人秀美的容顏、婉約的笑容,聞著她一度特別熟悉的藥草味道,心頭最柔軟的地方似被狠狠刺了一下。 “幸虧侯爺昨日大半夜過來,為我把脈開了方子,今日已覺得好多了?!闭路蛉擞质歉屑び质遣话?,“總是拖累侯爺?!?/br> 顧云箏只是笑了笑,不覺得自己可以代替霍天北說什么話。 章夫人細細打量著顧云箏,兩人這還是第二次相見。初次相見,是顧云箏嫁入侯府認親的時候。那時候的顧云箏,眼神像個孩子一樣,行事一板一眼,略顯木訥。今時再見,笑容親和,意態優雅,竟似脫胎換骨了一般。她很為霍天北高興,那孩子命途一直不順,有個賢內助是再好不過。 章嫣端著兩盞茶走進門來,親手送到顧云箏手里??吹秸路蛉?,她眼中有了喜悅的光彩,“娘感覺好些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