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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爺云蕎來找云箏,進了院門,就看到云箏抱著兩歲的唯揚在院子里玩兒,腳步微滯。 云箏穿著沉香色遍地金春衫,沙綠遍地金百褶裙,高綰著隨云髻,除了一根銀鑲寶石簪子,再無別的飾物??墒悄菢泳缕G美的容顏,又何須再用飾物裝點。 想到母親這段日子正在忙著相看閨秀,他在心里嘆息一聲——看慣了云凝與云箏的傾城容貌,再看別的女子,都是中人之姿。這往后若是娶個無貌又無才的,他豈不是要憋悶一輩子。兩個姊妹太出彩,也真不是什么好事。 此刻,云箏指著花圃里的花草讓唯揚認。 唯揚乖乖地重復著一些名字:“玉簪花……金魚草……月季……” “才兩歲就學這些?”云蕎笑著走過去,對唯揚拍拍手,“想不想六叔?” 唯揚是四爺的長子,也就是三老爺的嫡長孫,模樣隨了四奶奶,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笑起來的樣子也是矜持秀雅,“想,想六叔?!?/br> 云箏笑著將唯揚遞給云蕎抱,“揚哥兒可是學的興致勃勃的?!庇纸忉?,“四嫂回娘家了,讓我哄著揚哥兒?!?/br> 因為蒲氏的關系,她與二房幾個小孩子沒什么情分,而因為三老爺、楊氏待她如親生,她與三房的大人孩子都特別親近。 云蕎卻是訝然道:“怎么覺得你又長高了?” 云箏笑出了聲,“鈴蘭給我做了雙高底繡鞋,一定要我穿上?!?/br> 云蕎翻了翻眼睛,“本來個子就比別的女孩子高不少了,穿上高底鞋,到我眉心了吧?” 云箏比量一下,“還真是?!庇中?,“你個子不矮就行了,管我做什么?難不成要我把鞋子壓在箱底?” 云蕎打趣道:“我就是替你發愁,日后嫁了人,要是妹夫跟我個子差不多,你這輩子也別想小鳥依人了?!痹颇槐仍乒~大三個月,而他只比云凝大兩個月,他又覺得云箏性情磊落不拘小節,說話也就沒有那么多顧忌。 “想得還挺遠?!痹乒~笑了笑,問他,“來找我什么事?” 唯揚見兩個人說話,覺得無趣,掙扎著下了地。云蕎就讓丫鬟護著他去別處玩兒,笑道:“來幫大哥、二哥求你件事,昕哥兒、益哥兒都該啟蒙了,他們想讓你幫忙請個好的西席——族學里那個不行,我們估摸著你也該把他攆走了?!?/br> 云蕎他們這一輩的兄弟七個,除了云笛見到云箏就害怕,總是唯唯諾諾,余下的六人都與云箏很親厚。在云太夫人面前,他們不好與云箏多說話,私底下卻是大事小情都來找她商量。 云箏也不閃爍其詞,“是要換一個像樣的先生,正在等回信?!?/br> “那就行?!痹剖w笑著解釋,“昨晚的事,大家都聽說了,大哥二哥怕你連他們都惱上,不好意思過來?!?/br> 云箏挑眉,“我就是那么小氣的人?” “不小氣怎么不去看看二嫂?”云蕎趁勢提起了這件事。 云箏干咳了一聲,“我把二嬸母女倆禁足了,這時候去看望二嫂,她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二嬸拿我沒轍,拿二嫂撒氣的法子可多的是?!?/br> 云蕎聽了,想了想,真正啼笑皆非起來,“也是。唉,祖父要是還在就好了,他老人家總能勸著祖母提點二嬸幾句?!?/br> “誰說不是呢?!?/br> “姑姑!”唯揚小跑著過來,手里拿著兩朵不知名的小花,“給你?!?/br> “真乖!”云箏接過花朵,笑著把他抱起來,“走,跟姑姑去后花園?!庇终泻粼剖w,“聽說開始搭戲臺子了?我去看看?!?/br> “走啊?!痹剖w說起正著手做的事,心緒明朗起來,“你去看看地方選的怎樣?!币幻孀?,一面抬手摸了摸唯揚的頭頂。小家伙頭頂上有一顆紅豆大小的紅痣,他和云箏等人總是忍不住摸一摸。如今那顆紅痣被濃密的頭發掩蓋,還是能準確無誤地找到。 唯揚則摟著云箏的脖子,“姑姑,明天出去嗎?” “出去?!痹乒~笑道,“小饞貓,你又想吃什么了?” 唯揚認真地想了想,“想吃蜜供,嗯……還有荷花酥?!?/br> “行,明天給你帶回來?!痹乒~每次出門,都會給唯揚帶回一些有名的風味小吃。唯揚說的這兩樣,府里也能做,卻不如外面鋪子做的美味。 唯揚的小臉兒笑成了一朵花。 緩步去往后花園的時候,云凝房里的丫鬟來稟:“大小姐從早間到現在都沒吃沒喝,摔了很多東西,還動輒打罵奴婢等人?!?/br> 云箏讓丫鬟帶唯揚去別處玩,沉了片刻才道:“摔的東西給她記到賬上,從月例里面扣出來。她不吃東西就別給她送飯菜。被她打了的人,我等會兒讓紫菀過去,每人賞一兩銀子?!庇趾皖亹偵囟谀茄诀?,“你們小心些,大小姐要是手上沒個輕重,就避出去。她鬧得太厲害,只管讓粗使的婆子把她綁了,扔到佛堂反省去?!?/br> 那丫鬟又是歡喜又是感激,走的時候滿臉喜色。 云蕎在一旁聽著,不知該作何反應。 云凝被嬌寵得厲害,琴棋書畫歌舞女紅樣樣精通,獨獨不知如何為人處世,總是點火就著,動輒與人吵鬧,鬧不過了就摔東西或是哭哭啼啼。 云箏小時候特別彪悍,五六歲的時候沒少為云笛出頭,把人打得鼻青臉腫。應該是十歲之后,除了習武時與三叔比試身手,再不曾動過手,總是優雅溫和的大家閨秀模樣。甚至于,這些年他都沒再看到她臉上現出怒容,被人怎樣挑釁刁難,她都是云淡風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