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蒲氏掩面哭了起來,“孩子已經成形了,是個男丁啊……” 云凝拿了帕子擦著眼角,“二嫂的命怎么這么苦,太醫若是早來一刻,也不至于弄到小產這地步……” 云箏只覺匪夷所思,“這跟我有什么關系?除了我與章大小姐的娘親,沈大夫不會為任何人出診。二嫂不妥當,我自然要讓人去請太醫。不然的話,沈大夫來了也會拂袖而去,他的怪脾氣京城皆知?!?/br> 云太夫人氣得直拍桌子,“你能說服他為你娘上門診治,為何就不能說服他為府中別的人診治?!” “我不能。正如我能主持中饋卻不能討得祖母歡欣一樣?!痹乒~笑笑地看著云太夫人,“二嫂上有長輩、身邊有夫君、下面有仆婦,她小產了,居然要找我這個做meimei的質問,這是什么道理?” 云太夫人喝道:“你是當家主事的!” 云箏眼中有了寒意,慢條斯理地道:“當初我娘小產的時候,當家主事的是您。這些年了,我也沒聽說誰為那件事說過您的不是?!?/br> 蒲氏一看情形不妙,立時站出來打圓場:“哎呀呀,阿嬈啊,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么能說這些呢?” “你早干什么去了?”云箏慢悠悠地看向蒲氏,言辭犀利,偏生用柔和的語氣娓娓道來,“你知道這不是姑娘家該說的事,怎么還讓你的掌上明珠跑來搬弄口舌?你知道姑娘家談起都不妥,祖母把我叫來質問的時候怎么不攔下?二嫂不是你的兒媳婦么?你這個做婆婆的是干什么吃的?二嫂從診出喜脈到如今,你都不曾給她請得力的mama照顧,還讓她每日到你房里立規矩。哪個混賬東西教你這樣對待有孕在身的兒媳婦的?” 一席話落地,滿堂鴉雀無聲。 蒲氏身形發抖。 云凝花容失色。 云太夫人臉色發青,手里的茶盅摔碎在地上。 大奶奶與三奶奶無所適從地站在蒲氏身側,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楊氏與四奶奶、五奶奶隔岸觀火,神色悠然。 很明顯,云箏跟云太夫人、二房杠上了。 “你……”云凝回過神來,指著云箏的手直抖,“你說什么?你說我搬弄口舌?” 搬弄口舌是七出之罪。 云箏理都不理她,只對云太夫人道:“不管當家主事的是誰,各房的日子還是要自己過。您怎么不管什么事都要找我撒氣?數落我之前,也該掂量掂量合不合適。知道的是您倚重我,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要我幫二嬸背黑鍋呢。蒲家一向是這規矩么?回頭我去問問?!?/br> “孽障!”云太夫人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抬手就將炕桌上的水晶果盤擲向云箏。 有人驚呼出聲。 云箏抬手,穩穩接住,看了看接住盤子的右手,漾出冶艷的笑容,“托您老人家的福,我這手居然沒廢掉?!?/br> 云太夫人眼底閃過不安。 云箏又細細看了幾眼手中的水晶盤子,緩緩抬手,松開。 果盤碎在地上。 云箏轉頭吩咐紫菀,“太夫人失手摔了個盤子,就別讓她老人家照價賠償了,下賬?!闭f著又瞥了之前碎在地上的茶盅,“孫mama打了個茶盅,記得讓她補上銀子?!?/br> 孫mama是跟了云太夫人二十多年的老人兒了。 云箏身邊沒有怕事的,紫菀更是如此,笑盈盈稱是。 “要不要把我爹和二叔請來?”云箏視線徐徐掃過眾人,最終定格在云太夫人臉上,“我也聽聽我到底做了什么不孝的事?!?/br> 云凝要上前去與云箏理論,被蒲氏狠狠瞪了一眼。蒲氏比誰都明白她們占不占理,真鬧大了,吃苦果子的是她們。 云太夫人深深吸進一口氣,語聲黯?。骸安槐亓?,方才是我考慮不周?!笨聪蛟乒~的視線,卻充斥著憎惡,“誰都一樣,難免有做錯事的時候,只是有些人還有回頭路,有些人搭上的卻是一輩子?!毖韵轮馐怯芍阏垓v,等我秋后算賬。 云箏輕輕一笑,莫名透著不屑,“不早了,我回房了?!?/br> 楊氏與四奶奶、五奶奶隨之起身道辭。 二房的人留了下來。 云箏回到房里,找出一本《法華經》,一字一字認真抄寫。 她每日一早一晚都拿出半個時辰來習字或作畫,握筆的手不是寫得一手好字讓人嘖嘖稱奇的左手,從來都是右手。 鈴蘭進門換上一杯熱茶的時候,稟道:“太夫人房里的綠薇過來了一趟,說太夫人下午派孫mama去了一趟興安伯府,她打聽了半晌,李mama才漏了口風——太夫人要將您許配給興安伯府七爺?!闭f完這句,緊張地打量著云箏的神色。作為祖母,很少有人插手孫兒孫女的婚事,可如果真獨斷專行的話,兒子兒媳也只能照辦。而云太夫人選的這門第,是與蕭讓有天大過節的。 云箏放下筆,看著紙張上的字,滿臉嫌棄。她右手的字甚至不及左手字的十中之一。 端起茶盅,坐到太師椅上,她指了門口的一名小丫鬟,“把高程叫來?!?/br> 高程是蕭讓為云箏精心培養出來的人手之一,雖說是在成國公府當差,卻是除了云箏誰也不認,心里的東家還是濟寧侯。 小丫鬟稱是,快步出門。 云箏喝了兩口茶,對鈴蘭道:“將太夫人、二夫人、大小姐房里的下人全換掉。那種忠心耿耿的,你看著安排,別院、外院都行。我們陸陸續續送到她們院子里的,分散到各處,給點兒油水?!闭Z聲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至于孫mama,送到漿洗房吧,丫鬟的衣物讓她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