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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谷泉一順著那些淡紅擴散開來的地方看過去。 遠處,少年的上半身依舊漂浮在水面上。 并且一下一下的往上提。 他也只剩下上半身了。 下方,幾條鯊魚爭搶著他的身體。 百谷泉一看見鮮紅的內臟逐漸沉落下來,然后被鯊魚咀嚼吃掉。 他看見少年露出的白森森的肋骨。 在海中載浮載沉。 鯊魚的牙齒避開了那個地方,白色的骨骼也沒有被水流或者被其他的東西給染臟,水波一下覆蓋了,一下又把它給裸/露出來。 在陽光下它白的晃眼。 我和他有什么不一樣? 百谷泉一想。 如果剛剛那輛卡車撞上來,自己會變得比少年現在更加丑陋。 他會被壓扁,肋骨會直接刺進他的內臟,他的鼻腔會噴出血來。 他之前所謂的什么禮儀,什么家族的榮譽全部都會不復存在。 更甚者,在之前的那個村莊里面…或者一開始就沒有遇上開普勒。 他會和家族里面的很多其他人一樣,被詛咒,變成那個跟食尸鬼沒有兩樣的干癟怪物。 為什么現在自己在光罩的保護下看著這些,就好像是一個在電影院里面的人,邊吃著爆米花,邊看著專門為了取悅自己而拍的血腥電影。 他不知道這幅場景是否是現實。 百谷泉一站在那里看著。 在旁邊,御影也有些茫然的觀望著這一切。 她玻璃一樣的虹膜里面映出了這種影像,不知道有沒有被大腦理解。 開普勒告訴他,“這就是現實?!?/br> “是現實——現實?,F實?!?/br> 她在他的耳邊說了三遍,聲音輕快而急促,好像要把這種想法完全植入他的大腦。 “是由于你的選擇才構建出來的現實…所以千萬不可以逃避啊?!?/br> 魔女笑著對他說。 # 百谷泉一肯定搞錯了什么。 他以為那就叫人間地獄了? 他站在那個保護罩里面,看著水——那水最多都不會超過他的胸口,一點一點的激蕩在保護罩上。 就算罩子撤去了都不會有什么。 他看著遠處的人被鯊魚給吃掉,看著那些人葬身于火海。 他覺得這就算是人間地獄了? 那些人明明都還可以掙扎呢。 他完全搞錯了。 開普勒真的什么東西都沒有給他看。 她沒有給百谷泉一看最殘忍的那個瞬間。 人類完全無法抗拒,只是被動的,連掙扎都不允許有的那個瞬間。 海水倒灌入城市的瞬間。 他是見證了這一切的。 事情發生的時候他站在二樓。 他聽到了來自遠方的轟鳴。 先是看到了建筑物的搖晃,然后是聽到了來自遠方的轟鳴。 這二者應該不是同時發生的,至少這兩種現象來自于兩種截然不同的災害。 一個是地震,一個是海嘯。他要過很久才能夠理解。 當時他僵硬的站在那里。 東京的絕大多數建筑物都經過防地震的加固,但是在這種等級的震蕩面前無能為力。 他看著天花板掉了一大塊,砸在自己的面前。 碎屑飛濺過來,把他的衣服都劃破。 他當時只覺得腳底麻麻的。 水泥板砸下來讓地面震蕩,那種震蕩感不是一下子就過去了,而是還在持續。 他覺得自己…從腳底開始,震動感一直傳遞到他的頭頂。 他覺得自己的牙齒都在相互摩擦著打戰。 他以為自己是一個關在盒子里面的整人人偶,別人一把那個盒子給打開,他底下的彈簧就把他給彈出去,讓他搖搖晃晃。 可是問題是,現在被嚇到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那塊水泥板在往前幾厘米,他的腳就會扁得像是攤子上的烙餅。 他終于想起來要逃跑。 他連滾帶爬的把自己的身體壓在那塊水泥板上。 不是踩上去,不是跨過去踩著那個玩意跑。 他以為自己能夠做到,實際上根本做不到。 他只要摔了一跤,那么接下來就只能夠四肢著地的在水泥板上往前面爬。 往前面爬,一直爬到陽臺的地方,準備往樓下跳。 其實這樣子不太正確。 他不知道下面有什么東西。 下面好像以前有人在那里開店,后來裝修,有一大塊的工地材料在那里沒有人收拾。 他現在跳下去,可能剛剛好就被藏在塑料雨布下面的鋼筋刺個對穿。 但是問題是他聽到了來自遠處的轟鳴聲。 他的腳底也感覺到了震蕩。 不是一開始地震的那種。 地震把他的家就像是用拳頭捶進豆腐里面一樣,弄得七零八落。 而現在他感覺到的震蕩比地震要來得要遠一些,也更加的持續。 他隱約聽見了轟鳴的水聲,他看到天空開始變成黑色,烏云開始聚集。 他又看向街道的盡頭。 看到街道像是一塊板子一樣傾斜。 原本停留在上面的車輛往傾斜的地方,也就是水流匯聚的地方滑過去。 洪水不緊不慢的,像是要吞噬城市的巨蟒一樣,順著街道蜿蜒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