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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話,如素忽然匆忙進來,神色有些倉皇,進門便說道:“奶奶,三爺不見了?!?/br> 姜紅菱一怔,當即問道:“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么就不見了?不是說,他關在老爺的書房里么?”話才出口,柳眉一皺,便不言語了。 如素說道:“是老爺書房里服侍的趙小能說起的,說今早起來,去書房給三爺送飯,門上的鎖還好好的,三爺卻不見了。昨兒夜里雨下的大,地下泥濘的很,一溜腳印往西去了?!?/br> 姜紅菱頓了頓,方才秀眉舒展,長嘆了口氣:“這倒也是情理之中,兩個兒子,一個沒了,他自然要竭力保住另一個?!?/br> 如素有些詫異,問道:“奶奶是說,三爺是老爺放走的?但三爺做下的事……”話才出口,她立時便噤聲不語。昨夜之事,除卻顧家的這些主子外,便只得他們幾個心腹知道。但此事關系侯府顏面前程,上頭有意大事化小,他們這些底下人也不敢胡亂議論。此刻當著姜紅菱面前,如素亦頗有忌諱。 姜紅菱說道:“書房的鑰匙,只老爺一人有。鎖好端端的,人卻不見了,自然是老爺放跑的?!闭f著,她頓了頓,便向如素說道:“吩咐下去,這兩日少在外頭走動,免得是非上身?!?/br> 如素答應著,便走去傳話了。 顧思杳離了姜紅菱這里,打聽得知顧文成現在書房,便直奔而去。 其時,顧文成攆走了女兒,一人在書房獨坐,心中卻頗有幾分不安。 長子枉死,他不是不痛,但他已年過四旬,膝下只此一個獨苗,便是再怎么憤恨,也要保住他的性命。即便他現下再納妾生子,襁褓里的幼兒誰知將來如何,能否平安長大都是未知之數。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住這唯一的子嗣。 正當此時,外頭有人報傳西府的二爺來了。 顧文成還未說見,就看顧思杳已登堂入室。 顧思杳走進房中,向著顧文成微微欠身行禮,口里道了一聲:“伯父?!?/br> 顧文成看著這個侄子,見他雖是禮數周全,但神態間似是全無恭敬之意,想到昨夜他在堂上的相逼之態,心中一團怒火直透泥丸,壓著脾氣,問道:“侄兒一早過府,可有要事?” 顧思杳言道:“侄兒特特來問伯父,預備如何處置三弟?” 顧文成眼眸一冷,斥道:“這是該你問的事么?!” 顧思杳淺笑:“同是顧氏族人,族中出了手足相殘之事,何人問不得?何況,念初是我堂兄,昔年兄長照拂之情我記在心頭,他如今枉死,我自然要為他討還公道?!?/br> 顧文成想起顧王氏的言語,曉得這侄子如今不過是要逼他將侯府世子的位子讓出來,但現下他卻如何也不能甘心。顧忘苦已然逃出生天,他便是不讓又如何?!那些所謂人證,憑著侯府的勢力,要他們閉嘴,也不過是小事一件。 當下,顧文成盯著顧思杳,一字一句道:“思杳,身為長輩我便告誡你一句,為人當留三分余地,逼人太甚仔細反噬其身。昨日之事,我同老太太都不打算追究了。你一個小輩,又窮究不舍些什么?!” 顧思杳薄唇微彎,他早已料到顧文成今日必然如此,也早有預備。 他面色如常,淡淡說道:“伯父疼愛三弟,兩府皆知。三弟夤夜逃竄而去,可惜雨夜地濕,留下的痕跡太多。他一個嬌生慣養的紈绔少爺,自幼沒出過遠門,在外不知世道艱難險阻,或者走錯了路,或者吃錯了東西,又或者撞上了歹人,都未為可知?!?/br> 顧文成又驚又怒,向他戳指喝道:“你!你這是威脅族長么?!” 顧思杳莞爾:“伯父切莫激動,侄兒不過實話實說。畢竟天有不測風云,三弟在外頭遭遇些什么,那是誰也料不到的?!?/br> 顧文成盯著顧思杳,撫著胸口,重重喘息著。顧思杳依舊是一副云淡風輕的神情,狹長的眼眸中卻透著志在必得。 這個侄兒,從小在兩府子侄之中便不甚出挑。自從二弟納了續弦,他便更不顯露了。即便年節過府來吃團圓飯,人前也是少有言語,從來就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神情。兩府長輩,沒有一個喜歡他的。即便是他的生父,也似是更期待程氏肚子里再養出一個來。甚而,哪一日他無聲無息的死了,顧文成都不會有半絲奇怪。 但他依然長大了,在誰也不曾察覺中,長成了一個能夠運籌帷幄,能翻云覆雨之人?,F下,還逼迫到了他這個族長頭上,捏著他的命脈。 顧文成目呲欲裂,指著顧思杳哆嗦了半日,忽然嘴歪眼斜起來,身子一個踉蹌,就歪倒在地,抽搐個不停。 此變,倒是頗出顧思杳意料之外,他連忙出門喊人請大夫過來,又使小廝們將顧文成抬到了床上。 那大夫在松鶴堂中為顧王氏看診已畢,正在書寫方子,聽得這個消息,只得馬不停蹄趕去書房為顧文成看診。 到了書房,一番望聞問切,這大夫便向顧思杳道:“侯爺是急氣攻心,邪風入體,急發風癱之癥。這病來的猛烈,怕是難以痊愈。小醫留個活血祛風的方子,讓侯爺先吃著,精心調養,或能好個十之七八?!?/br> 顧思杳挑眉:“竟是只能好上十之七八么?” 那大夫踟躕半晌,方才斟酌言辭道:“恕小醫直言,侯爺這病發的過于猛烈,若是青壯年人,尚有痊愈之望。但侯爺已是這把年紀,身子又不甚健旺,發了這個病,能保著不一日比一日更重,已是難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