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v開始
正值亥時,荒廢已久的破廟內亮起了一小簇火光,像是有風吹過,微弱的小火苗跳了一下,緊接著有一團大火燃燒起來。 月影透過破舊的窗子照在廟內,借著明滅的火光,楚藍能隱約看見一男子正半蹲在火堆前,手里拿著一根長長的木簽,上面串著被扒光羽毛的鳥滋滋地烤著,翻動時還發出了噼里啪啦的聲音。 串著鳥的木簽本來是一根樹枝,是那男子用他腰間薄玉佩削成的,就連那鳥毛,也是用玉佩刮干凈的。 玉佩是楚辭海在楚藍十歲生辰時托長安城最有名的玉雕師做的,價值連城,此時卻被墨衣男子隨手扔進還沒添火的木柴堆里。 “小飛雞,我把你火葬了,你安心去吧?!蹦凶诱f話間撥動了一下鳥翅,香味瞬間流溢出來,“你可不是本道殺的,要是做了厲鬼,你就去找顧云澤,我親眼看見是他用一根叉子把你給插死的?!?/br> 楚藍被點了xue扔在角落里,只能看著男子把烤的香噴噴的鳥拿起來,用手散了散味。 “小飛雞,養你千日,用你一時,此時此刻就該是用你的時候?!蹦凶舆呎f邊聞了聞,然后美美地咬了一口。 楚藍倒在地上咽了咽口水,然后扭動身子掙扎了一會,他現在一天都未進食,此刻看著墨衣男子的一連串撕拉啃咬后更是饑腸轆轆,饞的恨不得一口把那鳥頭給啄下來。 “小白臉,你是顧云澤什么人?他會來救你嗎?”男子吃完后把骨頭架子往火堆里一丟,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 楚藍眼巴巴的看著露在外面半個的骨頭架子,像條小狗似的嗅了嗅。 “想吃?”男子挑釁般的把剩下的骨頭也踢進了火堆。 楚藍氣鼓鼓地悶哼一聲,扭過頭,不再有任何反應。 “簡單,”男子插手,不緊不慢地走到楚藍面前,用著磁性的聲音緩緩說道,“你告訴我顧云澤會來救你嗎?” “……”楚藍翻了個白眼,沒有吱聲。 “你是顧云澤什么人?”男子又重復問了第一個問題。 楚藍哼了一聲,不屑道:“仇人?!?/br> 反正橫豎都沒人來救自己了,總不能讓對方如愿以償的得到想要的結果。 果然,男子的聲音立馬沉了下來:“仇人?” 楚藍:“對?!?/br> 誰知墨衣男子聞言卻是大笑,“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看來不止本道一個人討厭顧云澤,很好很好,你可以走了?!?/br> 這……這都可以?楚藍害怕對方誆他,于是試探性的問了一遍:“真的可以走了?” “真的?!蹦凶硬荒蜔┑某麚]揮手,“蠢貨,你的xue位早在半個時辰就自動解開了,趕緊滾,別在這礙手礙腳的?!?/br> 楚藍被他罵的哆哆嗦嗦站起身,連滾帶爬地跑出了破廟。 “反了,是那邊?!蹦凶娱e庭信步地跟在他后面,僅僅三四步就追上了跑地比土匪都快的楚藍。 楚藍回頭,朝對方指的方向跑去,然而還沒跑出幾步,耳邊忽地有風拂過,好像有什么東西與他錯身而過。 他嚇得頓住了腳步,扭頭一看,什么也沒有。 破廟里的火堆還在燃燒,冷月之下,墨衣男子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 同濟堂內。 “風寒感冒,無大礙,好好調理即可,這是方子,按照這上的抓藥,吃三天便好了?!闭f話的男子坐在簾子后,雖看不清他的容顏,卻能看見他的坐姿端雅,此刻正在把寫完的藥方遞給面前的女子。 “郎中,你看我一個婦道人家,沒念過書的,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方子上寫的是什么?”坐在凳子上的布衣婦女問道。 蘇靈郡微微頷首:“連翹、淡竹葉、薄荷,這些都是辛涼解表、清肺透邪的藥材,您大可放心,記得一日三次,飯后煎服?!?/br> “好的好的,謝謝郎中?!眿D女接過紙張,到柜臺那抓藥去了。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同濟堂的老掌柜捋著白胡須,慢慢悠悠地走來。 “蘇郎君的醫術當真高湛啊?!彼破鸷熥?,走到蘇靈郡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蘇靈郡淺淺一笑:“孔掌柜謬贊了,在下只是略懂皮毛而已?!?/br> “蘇郎君真是太客氣了。這幾日你無條件的來幫助老朽,老朽感激不盡吶?!卑装l老者說著,從懷里顫顫巍巍地掏出一串銅板遞給他。 “孔掌柜誤會了,救世濟人是醫者的本分,怎可多收您錢呢?況且,我本就不圖這個的?!碧K靈郡搖首,拒絕了老者的好意。 老者不依,把錢串放到了木桌上,端起了架子,嚴肅道:“蘇郎君若是不收,那便快走吧,同濟堂不需要這樣的好意?!?/br> 蘇靈郡無奈,只好收下銅板,笑道:“那就先謝過孔掌柜了?!?/br> “嗯,今日也不晚了,蘇郎君去歇息吧,該打烊了?!崩险哐粤T起身走了出去。 屋外皎月如玉,蘇靈郡思忖了片刻,怕顧云澤已經歇息了,便決定還是明日再去找對方會合。 然而就在他收起針包準備離開時,門口卻忽然來了一人,來者是一名男子,他頭上帶著斗笠,讓人看不清容顏。 他徑直走到柜臺前問道:“這里可還有郎中看診?” 孔掌柜擺擺手,“沒了,去歇息了,還請明日再來吧?!?/br> “那便罷了?!蹦凶影迅觳泊钤诠衽_上,側過身,露出修長的手指。 蘇靈郡在簾后看著,并沒有出聲。 “我要打聽一個人,”男子忽然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湊近了孔掌柜,“他姓蘇?!?/br> 蘇靈郡躲在簾后,心頭驀然一驚:難道是六道盟的人已經開始找自己了? 他小心翼翼地從桌上拿起針包,想要偷偷溜進后院。 “我們這沒有姓蘇的郎中?!毕氡乜渍乒褚彩强闯隽藖碚卟簧?,果斷隱瞞了蘇靈郡的存在。 男子聽完,搭在柜臺上的那只手有節奏性地敲了敲,像是知道孔掌柜在撒謊一樣,他舔舔唇角,露出了不滿的神情,“當真?” 孔掌柜有些害怕了,但想到蘇靈郡對同濟堂的幫助,他還是挺挺胸膛,決然道:“老朽從不說謊?!?/br> “呵,真是好一個從不說謊?!蹦凶佑檬种鹣掳?,另一只手摘下頭上的簪子,也不見如何用力,不過揮手一擲,還沒來得及看清,那簪子便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孔掌柜徒然回頭,只見白色的簾子已被削掉了半截,露出了站在后面的蘇靈郡。 “果然,簪子還是比劍好用?!蹦凶影阳⒆硬寤匕l上,哂笑,“這不讓我給找到了?” 孔掌柜不再言語,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只怪自己沒什么用,沒有讓蘇郎君逃掉。 蘇靈郡看著站在柜臺前的男子,退了幾步,欲要逃走。 同濟堂有兩扇門,一扇門在男子身后,病人平時都從那里進來,而另一扇,在自己的左側,從這里出去,后面便是孔掌柜住的地方。 從前門是肯定逃不掉了,那想來只能從后門賭一賭了。 現在功法尚未恢復,此時被抓便是功虧一簣,無論對自己還是對初奕來說,都是雪上加霜。 因此無論如何,今晚都一定要逃掉。 “蘇郎君想去哪?”男子轉過臉,因為斗笠的原因,蘇靈郡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清他分明的下顎。 蘇靈郡沒有說話,他眼睛盯著男子的方位,思量著最好的時機。 “嘖嘖嘖?!蹦凶邮栈亓四抗?,繼而轉身不再看他。 蘇靈郡捏準時機,在男子移開視線的瞬間,他足尖點起,朝著后門方向飛速掠去。 他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眨眼間便落在了離他幾丈遠的后門口,回過頭時,站在柜臺前的男子并未有所動作。 蘇靈郡稍稍松了一口氣,欲要從圍墻上翻走。 然而他剛翻上墻,就聽見有聲音自旁邊傳來:“蘇郎君就這么不想看見本道嗎?真是讓本道好生傷心?!?/br> 蘇靈郡驚訝抬頭,竟看見方才還站在柜臺前的男子已然坐在墻頭上,翹著腿,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 這是…… 蘇靈郡驚訝:“道家的移形換影?” “不錯,記性不好,但是有眼見?!蹦凶诱露敷?,輕輕一笑。 但見一雙狹長的鳳眸在月色下微微瞇起,冷徹之中帶了幾分柔和的笑意。 “薛道長?”蘇靈郡由驚轉喜,“對不起,我沒想到是你,失禮了?!?/br> 薛景陽冷哼了一聲,從墻頭躍下,“怎么?也就短短一月未見,蘇郎君竟就這樣忘了本道,可真讓本道心寒?!?/br> 蘇靈郡緊隨其后,說道:“道長誤會了,我被人追殺,迫不得已這么警惕,若是道長還未此傷懷,那等在下有空,一定請客賠罪?!?/br> “那不行,我現在就要你賠?!毖瓣栒f道。 蘇靈郡微微蹙眉:“現在?現在已經很晚了?!?/br> “對,現在?!毖瓣柌灰詾槿坏?,“本道就是要讓你現在賠?!?/br> “好吧,”蘇靈郡頷首,“那煩請道長帶路了?!?/br> 薛景陽順勢拉住他的手腕,也不管對方作何想法,一路狂奔,蘇靈郡雖不太喜歡這樣,但不知道對方要去哪里,也只得由他一路拉著自己瞎跑。 風輕云淡,月影惝恍柔和地拉長了兩人的影子,薛景陽直至跑到一家客棧才停下腳步。 蘇靈郡跟在他后面進了客棧。 “二兩酒,要最好的?!毖瓣柊褞琢K殂y子往臺子上一拋,不偏不倚,正好扔到了睡眼惺忪的小二面前。 蘇靈郡聞言朝柜臺走去:“道長,還是我來付吧,說好了是我賠罪的?!?/br> “不必?!毖瓣栆话褜⑺Щ貋?,隨意道,“我說的是陪不是賠?!?/br> 蘇靈郡不解:“什么?” “我讓你來陪我喝酒,而不是來賠錢的,懂了嗎?”薛景陽說話間已經找到了一張桌子坐下。 蘇靈郡笑了笑,坐在了他的對面。 “那,這就算賠罪了嗎?”蘇靈郡問。 薛景陽看了他一眼,岔開了話題:“你會喝酒嗎?” “會的?!碧K靈郡點點頭,“酒量還不算差?!?/br> 兩人交談間,小二已經打酒端了上來。 “烈嗎?”薛景陽問他。 “烈的?!毙《鸬?,“二位客觀要還有什么吩咐,直接叫我就行了?!?/br> “知道了?!毖瓣柊丫品謩e倒在兩只碗里,其中一只推到了蘇靈郡面前。 蘇靈郡端起酒與薛景陽的碗碰了一下,笑道:“就當賠罪了?!?/br> “嗯?!毖瓣柕亓艘痪?,卻不見他有所動作。 蘇靈郡不由有些奇怪:“怎么了?道長可是有心事?” “沒有?!毖瓣栆琅f沒有喝下碗中的酒,他兀自盯著蘇靈郡看了半天,薄唇翕動了幾下,卻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蘇靈郡將碗中的酒飲盡,也注意到了薛景陽的反常,但什么也沒問。既然對方不愿意說,那定是有難言之隱的,又何必多問。 “蘇靈郡,”過了半晌,薛景陽終于開口,然而他問的問題,卻讓蘇靈郡始料未及,“你被什么人追殺?” 蘇靈郡皺眉,但還是如實答道:“六道盟?!?/br> “六道盟?”薛景陽挑了挑眉,恢復了以往的口氣,“你怎么會被六道盟追殺?” “……”蘇靈郡這次緘口不言。 “不說罷了?!毖瓣柡攘艘豢诰?,忽然又道,“你被追殺,若本道說可以護你周全,你可愿跟本道一起走?” 蘇靈郡愣了一下,繼而笑著搖了搖頭:“道長說笑了,我記得道長好像也是被追殺到鷹峰嶺的?!?/br> 薛景陽此刻有種被打了臉的感覺,但好在他臉皮夠厚,只是哂笑兩聲便過了,“那不一樣?!彼f道,“那時候我功法被廢七成,只有三成的功力,打的時候自然有點吃力?!?/br> “那道長現在是幾成功力?”蘇靈郡笑道。 薛景陽:“托你的福,恢復了八成左右?!?/br> “八成?”蘇靈郡詫異,“短短一個月內恢復了五成?” 薛景陽:“不止一個月,在你那也用了半個多月的樣子,加起來是一個半月有余?!?/br> 蘇靈郡:“道長果然天賦異稟,竟用一個半月就恢復了五成,可喜可賀?!?/br> “沒什么好賀的?!毖瓣柌恍嫉剜伊艘宦?,“主要是你那炎靈芝功效大,對修煉之人的經脈有奇效,而非我本身能做到如此境界?!?/br> 蘇靈郡:“道長謙虛了?!?/br> 薛景陽哂笑:“謙不謙虛只有我自己知道,不像某些人,表面總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樣,背地里卻不知耍著什么心思?!?/br> “……”蘇靈郡委實不想跟他有所交流,畢竟這陰陽怪氣的性格不是誰都受得住的。 見對方的臉色并不是很好,薛景陽忽然湊到了他面前,諂媚地笑了起來:“蘇靈郡,你說我叫你什么你才會跟我走?蘇蘇?靈靈?郡郡?靈郡?蘇靈郡?” 蘇靈郡笑著搖首:“道長還是叫我蘇靈郡吧?!?/br> 薛景陽眨了眨眼,又問:“那本道叫你蘇靈郡,你跟本道走吧?!?/br> 蘇靈郡依舊是拒絕:“對不起,我還有要事在身,道長若是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br> 薛景陽:“有事,本道當然有事?!?/br> 蘇靈郡聞言,又坐了回來:“道長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 薛景陽:“不知蘇郎君可曾聽說過陰陽相和?” “略懂一二,天地無窮無盡,日月運行不息,四時互相更替,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贝笾旅靼琢藢Ψ降囊馑?,蘇靈郡思索半晌后道,“陰陽相和極難,非常人所能做到,道長還是另請高明吧?!?/br> “你錯了,本道不是這個意思,”薛景陽一笑置之,“你可知道陰陽之間在一定的條件下,可以相互轉化,陰可以轉化為陽,陽也可以轉化為陰。陰陽對立、陰陽互根、陰陽消長和陰陽轉化是其演化方式?!?/br> 蘇靈郡:“是在下知識淺薄了?!?/br> 薛景陽:“無妨,傳說的集陽遁陰遁于一體能憑空化物,陽遁的能量來自太陽,而陰遁的能量來自月亮,陽魂對應陽遁,陰魄對應陰遁,交感于無形,生力于五行?!?/br> 蘇靈郡:“道長能夠鉆透此術,恐非幾日成果?!?/br> 薛景陽:“不錯,我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來研究此術,為的就是陰陽相合?!?/br> 蘇靈郡:“那道長既然明白此理,又何必我再多說?陰遁陽遁是兩種物質,就像水跟火,又怎可集于一身?” 薛景陽哂笑:“蘇郎君可曾聽過水火相融一詞?” 蘇靈郡:“……”這是你自己造的吧。 “這件事本道自有辦法,但在此之前,本道還有一件事要請蘇郎君幫忙?!毖瓣栒f著,拍了拍他的肩,“不知我的好蘇蘇愿不愿意意相助?” 蘇靈郡剛要搖頭,卻突然感受到一股難以克制的眩暈自腦中傳來,他蹙眉,登時心下了然,但為時已晚,他的大腦已經開始混沌起來,所有東西都在眼前變得模糊不定…… “唉,你說你怎么總是這么容易上當,”薛景陽嘆了一口氣,又接著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你這么蠢的人?!?/br> 蘇靈郡此時已經倒在桌上,沒了反應。 “本道只是問問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又沒說遵從你的意愿?!毖瓣栆皇执┻^他的腋下,一手撈過他的膝彎處,邊說邊將他打橫抱了起來,“真是蠢得讓人心疼?!?/br> 濃夜微涼,客棧里只剩下那只被人涂了迷香的碗還在靜靜躺在桌上。 ※※※※※※※※※※※※※※※※※※※※ 更新來啦,晚安,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