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看著林然天真的模樣，仿佛也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不過很快林東也在心里否定了這個他的這個想法，一般這樣想著的時候就是自己已經老了，他這個時候還不想承認自己老了。

    只是林東發現自己不敢在這里多呆，這樣的地方和他現在的處境相差太大，容易給林東一個錯覺，只要他一進入這里，外面的腥風血雨就會跟他無關一樣。

    林東突然有些苦澀的笑了笑，他看著一看已經到了中午，有些人家就已經開始在露天的廚房里做飯了，秋高氣爽，今天天氣不錯，陽光也不是太強烈，正是某些東西干燥飛揚的最好時機。

    他看著母親，覺得她此刻應該懂林東這個時候的心境，所以自己也根本不需要多說什么，只是他有一絲恍惚，覺得舒沁似乎還有沒有要說的話。

    只見她將林然手中拎著的塑料袋接過來，放在貨架上，自己自顧自的進入堂屋朝著閣樓的方向進去，因為閣樓地理位置的原因，那里長年看不見陽光，所以長年的那種濕悶悶，沉甸甸的灰塵味道經久不散，還有復雜的顏料味道，以及腐爛的紙張味道。

    林東問的清楚，因為這些東西他都熟悉，他從林東很小就那樣抬頭望著閣樓，覺得里面是不是住著一個老巫婆，為什么總能發出這么難聞的氣味？

    后來老巫婆從上面下來，是自己的mama。

    “我們上去有點事情，然然你做飯行嗎？”

    “好啊好啊，我正好買了香菇，還有我哥愛吃的排骨?！?/br>
    林東似乎還在愣神一直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過了很長時間，舒沁似乎也注意到林東并沒有跟過來，才說道：

    “林東，過來吧?！?/br>
    她一次也沒有回頭，熟練的一個人推著輪椅上去，林東抬腳準備走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林然，正呆呆的看著林東。

    “那個……”

    他想要解釋，卻突然語塞，明明話就到了嘴邊，像是被風又重新堵了回去，最后成了自己硬生生的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她已經不是那個傻姑娘了，不是一顆糖就能糊弄過去了，然而林東就還是習慣性的想要給她喂顆糖，好像不管她吃不吃，這樣總能給他自己一點安慰一樣。

    聰慧如她，怎么會看不出來自己個哥哥和媽有什么瞞著她的事情的，懂事也如她，只是習慣的扯著沒心沒肺的笑，說道：“吶，你們去吧，我做飯?！?/br>
    她燒的一手好菜，她周圍的同學都知道這件事情。

    林東也愛吃她做的菜，這也是林然知道的事情。

    像林東這樣的人，有一個還算不錯的家庭，有一個兄弟，雖然偶爾會覺得孤獨，但他已經把這個看成了是個常事，不是說，只要是個人在人群中總有孤獨的感覺呢。

    可是，本來這個世界像他這樣的人一抓一大把，不會為gdp做出什么巨大的貢獻。

    他還記得他大一的時候，他們大學老師站在講桌上，撐著頭，對底下躁動的群眾已經習以為常，他說：“你們將來要成為什么樣的人？人口，人手，人才，人物，然而不是我說，在做的各位將來能夠成為拉出去能干，三觀正確就已經行了?！?/br>
    對于絕大多數的人，這樣就行了。

    林東其實也沒有抱多大的野心，但誰讓他會執畫筆，他不喜歡冰冷灰暗的現實，色彩桂麗的，形狀扭曲的，對比沖突明顯的，都是他畫紙上常常出現的。

    林東看著林然興致沖沖的轉過身，將寬大的校服袖子卷起來，一副要大干一場的架子，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會突然叫住林然，然后問道：“你呢，你將來想要成為什么樣的人？”

    樓下又是誰炒了青椒炒rou，嗆的他有點想要咳嗽，他強忍住這種沖動，等著林然的回答。

    林然很認真的歪著頭，沉吟了好一陣，才說道：“我可不喜歡畫畫，肯定不會學你的，略~”

    林東氣的發笑，搖搖頭，他也沒想過自己會成為這個樣子。

    “最好，不好像我啊?！?/br>
    林東有些無奈的點點頭，朝著林然聳肩，步步后退，抬腳便上了階梯樓梯，多年的習慣那個屬于舒沁單獨的而特殊的專用通道他一次也沒有去冒犯過。

    這次同樣也是。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林然亮著的眼神在下一刻理科黯淡下來，似乎沒心沒肺久了，所有人都把她的大大咧咧當了回事，所以所有的表情都帶上了喜劇效果，于是當自己笑著說沒事的時候，就是真的沒事，說不在意的時候，就是真的不在意。

    “哥哥，真是個大笨蛋，我都知道了啊……”

    她以為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這個秘密，隱瞞了這么久，就像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憋氣，她以為只要她一個人憋氣就不會有什么事，只不過是一切都變了，只是他們將這一切偽裝的和原來的一樣罷了。

    原來哥哥也知道了，從什么時候開始知道了呢？

    她怎么想不通，難道那幅畫，他也很早就看見了？他不是一直對爸爸留下的話不感興趣的么？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轉變的？

    哥哥經歷的了什么她都不知道，他說的外面，描繪的世界危險而神奇，好像是有著惡龍，有著玄幻一般的流光，有著寶劍的世界。

    甚至有一刻她在手機上有偷偷搜過，然而那些都是故事中的世界，那些都是書中白色紙上躍然在上面的黑色小楷字體，不真實卻又充滿著熱血和奮斗，怎么這個少年和書中的不一樣？他為什么眉頭常鎖？他又為什么總是愛給她留下寂寥的背影？

    甚至都不是這個年紀，這個見識的她能夠想象地到的，而就是這樣，僅僅是這樣的一件事情就可以給她足夠的打，她也是悶著被子整整哭了一晚上才緩過來這個勁。

    那哥哥得花了多長時間才消化過來的，他得是有多難過??？

    林然咬著嘴唇，就想著等到什么時候她可以了，她有這個能力了，想要去努力的踮起腳尖去夠哥哥所經歷的那個世界，所以都是騙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