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你干嘛偷看我(12)
月宜記得那年十一月份的某一天突然開始降溫,她前一天還能穿著肥肥大大的衛衣到處晃悠,后一天早晨騎自行車就凍得趕緊拿出手套戴上。 可這樣冷的天,卻冷不過?,|待自己的態度。一大清早月宜就起床做早飯,?,|閑閑地坐在一旁撣了撣報紙,居高臨下的氣勢,面部嚴肅冷漠。 月宜深深吸了口氣,想著趕緊吃飯逃離這里。 ?,|看著月宜從頭至尾不和自己說話,也沒有任何怯懦畏懼的表情,于是忍不住出言譏諷著月宜上個月糟糕的月考成績,月宜知道是因為自己狀態不怎么好才導致自己發揮失常,成績差點就跌到班級倒數的位置。?,|去給月宜開家長會,回來劈頭蓋臉地數落著月宜,直說自己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氣急敗壞地撂下一句地說:“就你這腦子還考大學,我看你別上學了,出去工作吧,你怎么這么笨!” 月宜咬著唇,雙眼通紅一片,她最討厭的就是“就你這腦子還考大學”這句話,?,|以前去看望自己和mama,聽說月宜若是哪一次沒考好,一定會說這么一句,她想問問?,|,她的腦子難道不是大部分隨了他?他的腦子就在男女關系上活絡,其他也不過就是一頭豬! 他一旦生氣,什么都不管,飯也不做,衣服也不洗,試圖以這種冷暴力的方式懲罰月宜讓她知道?,|的權威與地位??稍乱酥?,面對品學兼優的時歸遠,?,|一定不是這樣的態度。他一定是極為高興地顯擺著時歸遠的成績單,恨不得到處宣揚。 月宜心里仿佛有無數根刺扎著自己,很想一走了之。 她上課的時候又恨又生氣又委屈,索性都發泄在題目上。藍沁婷關切地問:“月宜啊,你這卷子都做了好幾套了,歇一歇吧,我看你手指都有點僵硬了?!?/br> 月宜呼了口氣,揉揉酸疼的肩膀,也意識到自己確實太投入了:“我就是希望自己這個月的月考考得好一些,要不我爸就得把我餓死?!?/br> “你爸確實不是個東西,你考不好又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不和你說話不給你做飯,這哪是親生的父親啊?!?/br> “我還真希望我不是親生的?!痹乱诵÷曊f了一句。 她站起身拿起自己和藍沁婷的水杯去樓上接水。 排隊接水的人很多,而且居多是高一級的男生,月宜在其中格格不入,離水房最近的教室是高二五班,也是高二年級學習最差的一個班,那些男生諸多流里流氣,總喜歡去捉弄低年級的女生,尤其是月宜這樣的小姑娘。前后兩個男生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把月宜擠得不停往旁邊躲,還有男生嬉笑著問:“美女,你哪個班的?叫聲哥哥我們就幫你提前打水?!?/br> 月宜覺得惡心,卻聽到一聲慘叫,身后那個男生的腿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他痛苦地大叫:“我cao你媽!” “我才是她哥,再讓我看見你sao擾她,我把你舌頭拽下來?!睍r歸遠快步走到月宜身前,陰狠地看著那幾個男生。 球場上時歸遠的力氣這些男生是知道的,當下也就不再說話,默默站好。 時歸遠拿過月宜手中的水杯,道了一句“我去打水,你出去等我”便把她趕走。月宜忐忑不安地站在水房外面,手指絞在一處。 很快,時歸遠就走了出來,月宜剛才覺得排隊那么長,應該是要好久得,沒想到時歸遠這么快就出來,想來也是前面幾個男生故意磨磨蹭蹭戲弄自己。 時歸遠剛要把水杯遞過去,可是五班那幾個男生故意蹭著他的肩膀跑過,水杯中的熱水濺出來一些,不小心燙到時歸遠的手背。他低低地“嘶”了一聲,月宜連忙穩穩地從他手中搶過來急急地問:“是不是燙傷了?讓我看看?!?/br> 她把水杯放到窗臺上,拉著時歸遠的手細細端詳,好在也只是細微一絲絲紅色印記,并沒有大事。 “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痹乱舜盗舜?,想要帶他去水房用涼水清洗一下,可時歸遠攔住她,抽出自己的手掌認真說:“和你沒關系。五班的男生上回和我們比賽輸得很慘,他們一直都對我們班男生有成見,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br> 月宜盯著空落落的掌心,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問:“很久沒看到你了,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氣我當初故意接近你,故意騙你?!?/br> “月宜,我從始至終都沒有生氣,你故意接近我是因為你知道我和你的關系,你也沒有欺騙過我,是你一開始親口對我說要把我當作哥哥,是我誤會了你的意思。自然,我也不可能知道你是我的meimei?!彼Z氣中有著nongnong的失落和沮喪,月宜能感覺到。 月宜那天和自己坦白,他感覺自己的世界都好像崩塌了一樣,他當然知道月宜的姓氏和自己父親一樣,但是從沒有想過二人會有任何關系,他心中所想這或許是一份緣分。他壓抑著內心深處的痛苦,裝作只是好奇的樣子詢問?,|、時蕾那個在家中諱莫如深的另一個家庭,?,|不欲多說,但是也透露那個女孩子比自己低一年級,名叫月宜。 ?,|心中所存的所有僥幸都徹底煙消云散。 他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天,也刻意躲著月宜,他還沒有做好面對月宜的準備,不僅僅是因為二人之前的交往,更多的是因為時蕾和?,|當年做的事情,于情于理,都對不起月宜和月宜的母親,尤其是回想著月宜一次次說起?,|對她漠不關心的態度,時歸遠更覺得無顏面再見月宜。 可是時歸遠也知道,讓他徹底忘記月宜,將月宜重新劃入“陌生人”的范圍又不可能。一個多月的時間,他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冷靜地面對,所以才出現在她面前,可惜他預料到的平靜并未如約而至,他還是想親吻她、抱著她,說很多很多好聽的甜言蜜語。 “月宜,記得我當初和你說過嗎?我對你好,只要我在,就永遠對你好。更何況我還是你親哥哥,你與任何困難都依舊可以來找我,不用覺得拘束和不好意思。至于之前我對你做的那些逾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睍r歸遠長長舒了口氣,僵硬地抬起手撥開月宜額前的碎發,笑容雖然有些苦澀卻是屬于月宜獨有的溫暖。 這種溫暖和?,|對自己的冷暴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月宜情緒上涌,忽然就忍不住啜泣起來,唇瓣也咬出齒印。時歸遠心底一慌,攥住她的手腕去了樓梯間關切地問:“怎么了?月宜,為什么哭?受委屈了?” 月宜哽咽著把?,|因為自己沒有考好的態度斷斷續續地說給時歸遠聽,末了,她自嘲地笑了笑:“爸爸只看名次,我的語文、英語還有文科成績都不錯,可是他不在意。我聽說你的成績還是很好,爸爸在你面前肯定很高興?!?/br> 時歸遠的確依舊是年級的第二名,?,|希望他下一次考試能成為年級第一。第一第二時歸遠覺得沒什么區別,倒是?,|,在意的很。聽說年級第一的家長和?,|在一個車間,?,|的性格爭強好勝,喜歡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教育別人,一定也和那個男生的家長明爭暗斗,互相攀比兒子的學業。然而最諷刺的是,?,|站在道德制高點的時候,自己卻是劣跡斑斑,沒有絲毫道德理念可言。 時歸遠的唇瓣緊緊抿著,過了好久下定決心說:“月宜,我幫你補習,你可以從微信上問我,如果覺得不好意思,你也可以多問問鄭言辛,他學習成績也很好?!?/br> “嗯,我知道?!痹乱它c點頭,眼睛雖然還是紅彤彤得,但是沒有方才那么委屈了,她凝睇著時歸遠,輕輕地開口,“哥,對不起?!?/br> “小傻子,沒有對不起,以后別說了?!睍r歸遠忍耐著心里刀割的情緒溫言說道,“回去吧,要上課了,好好學習。有緣的話,咱們說不準能去一所大學?!?/br> 月宜心情好了些,揚起一張素凈無暇的小臉兒,映在樓梯間窗外如火如霞的流光中,璀璨的笑意微微浮現,又是之前熟悉的甜美的樣子:“哥哥學習好,我估計那很難了,我追不上哥哥的腳步?!?/br> 時歸遠卻想,她追不上,那他就停下,無所謂得。 回到教室,藍沁婷察覺到月宜的心情好了許多:“怎么了?中彩票了?” 月宜笑意盈盈:“比中彩票還高興?!?/br> 藍沁婷不懂,只得笑著在她頰邊擰了一把。 其后的日子果然如藍沁婷所說,時歸遠和其他幾名優秀的被選拔出來的學生參與集訓,備戰接下來的國家競賽。時歸遠是這一批佼佼者中的佼佼者,集訓前,還在辦公室被老師耳提面命,寄予厚望。時歸遠的心思卻有些沉重,這個競賽他本來不想報名,一走很久,又要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偶遇”到月宜。 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在考慮讓時歸遠得獎之后選擇轉學去省重點中學讀書。 這要是真的轉學去了省會,那他和月宜真的就是天各一方,也許時間久了月宜交了真正的“男朋友”,他這個有悖道德的哥哥更無關輕重了。只是一邊是學校老師的期待,一邊是?,|對自己的望子成龍,時歸遠也不能忽略。 臨走的那一天,其他學生都趴在窗臺上向下望去,月宜和藍沁婷也討論著時歸遠會不會拿到獎牌榮譽歸來。月宜看到學生們一一登上大巴車,時歸遠不緊不慢地走在最后一個,他個子高,身形又瘦,像是翠竹一般,瘦削卻堅硬。他忽然抬眸,目光落在月宜班級的窗戶上,果然對上月宜略含羞澀卻又滿是期盼的目光,他似是讀懂了,知道月宜也是希望自己能取得好成績,于是那笑容瞬間在少年清朗的面容上如同熱烈的匆匆石榴花綻開,他微微頷首,上車的步子也瞬間輕快了許多。 藍沁婷撞了撞好閨蜜的腰肢,戲謔道:“你看看剛才時歸遠低著頭的樣子,面無表情和僵尸一般,后來往咱們這邊一看,立刻眉眼就蘊含著笑容,你說是不是因為看到了你?” “瞎說,說不準是因為看到你了呢?” “看到我他只會把眉頭皺得更緊?!彼{沁婷笑道。 那邊鄭言辛送走了好友,一瘸一拐地往熱水房去,正巧碰到了月宜和藍沁婷。鄭言辛本來也是集訓名單一員,奈何天不遂人愿,鍛煉的太猛,把腳崴了,也就失去了這次機會。不過他這人心胸寬闊,對這種“錦上添花”的事情向來是無所謂。藍沁婷關切地詢問鄭言辛的腳傷,見他無大礙又開起玩笑說他“時運不濟、命途多舛”,大好機會沒把握住。 鄭言辛笑道:“說實話,我真不想去參加這種競賽,沒意思,還浪費我的腦細胞,我又不是那種和老時一般有遠大理想的人,想著拿了獎有底氣轉學去省重點?!?/br> “時歸遠要去J市?”藍沁婷驚訝地問。 鄭言辛道:“對啊,老時他爸開學初就到處找關系要把老時弄過去,只不過老時這人懶得動,再加上……”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月宜,嘿嘿笑道:“有祝美女在這里,老時肯定不舍得走?!?/br> 月宜低著頭,撥弄著校服上的扣子輕輕說:“那他這次去,是已經決定要走了?” “不知道,老時如果沒告訴我結果,那就是他還沒決定。他一旦做了決定,幾頭牛都拉不回來,也是倔脾氣一個?!?/br> 月宜想說,時歸遠并不是非常倔強的人,可能在他們眼前時歸遠非常有原則,說一不二,可是在她面前,時歸遠幾乎沒什么底線。她背過身這般想著,心底不由得冒出一陣甜意??稍俎D而一想時歸遠可能要走了,心里又十分不舍。她在這邊孤身一人,爸爸待自己冷淡,只有時歸遠是真正無條件地對自己好,她有點依賴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