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女廠長 第5節
隔壁的王二妮端著一盆洗衣服的水出來澆自留地,聽到他們的聲音,站直身說:“老三,找思雅和建東呢?他們出門了?!?/br> “出門了?去哪兒了,你知道嗎?”朱愛華趕緊追問道。 王二妮搖頭:“不清楚,早上我在地里拔草的時候看到他們好像出了村子,沿著馬路走了,剛走沒多久?!?/br> “這樣啊,謝謝你二妮?!敝鞇廴A若有所思,退后了院子里,思忖了幾秒,拽著沈寶安嘀咕,“我看那方向是去余家村的,余思雅這是想開了,自個兒回娘家了?” 沈寶安昨天也沒跟余思雅打過交道,對她的印象還聽留在從前,點著腦袋說:“很可能,余思雅什么性子你還不清楚啊,跟那死去的二嫂一個德行,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她能掀起什么風浪,我看是大哥太好面子了,拉不下臉,夸大其詞了?!?/br> 朱愛華想想也有道理:“就是,寡婦是那么好當的嗎?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可能留下來當寡婦,大哥大嫂就是想太多了,拉不下臉。不過余思雅知趣,自己走了,倒是給咱們省了不少麻煩。寶安,咱們趕緊收拾收拾準備搬家吧,不然回頭下雨了家里又要淋雨?!?/br> 二房的房子是兩年前沈躍拿錢回來新蓋的,三間正房都是磚瓦房,側面的廚房、廁所、柴房是草房。不算頂頂好,但在村里一大片泥坯茅草房里也算是比較出眾的了,關鍵是房子新,不漏雨。 而沈老三他們現在住的房子還是十幾年前分家的時候蓋的茅草房,這幾年只翻修過兩次屋頂,已經很破了。廚房和堂屋的墻壁都裂開了幾條一兩節手指寬的縫,一到夏天就漏雨,天上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滿屋子都擺滿了接雨水的盆子。而到了冬天,寒風從強風里吹進來,能凍死個人。 兩口子也想建新房子,可是手里沒錢,正好遇到二房出了事,他們就把主意打到了這房子頭上。 六七月雨水多,而且多暴雨,沈寶安也想早點搬進這新房子,當即答應了:“成,咱們先收拾干凈,回頭好搬東西?!?/br> 兩口子說干就干,找來工具撬開了鎖,挨間屋的收拾。二房家的房子雖然新,但到底家底薄,家具還沒來得及置辦,連新房的床都是舊的,就更別提其他屋的家具了。 這些床、柜子、衣柜、桌椅板凳兩口子都不大看得上,除了幾件半新的留著,其他都被他們劈了,準備拿來當柴燒。 忙活了小半天,院子里堆起了一座小山。沈寶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叫朱愛華:“下午讓紅英把柴抱到屋檐下,免得被雨水淋了,等收拾干凈咱就搬?!?/br> 朱愛華看著寬敞明亮的磚瓦房,暢想著一文錢不花就住進新房子,還有侄女幫著洗衣做飯上工的美好生活,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 第6章 天氣炎熱,走到半路,大家都出了一身的汗,余思雅讓沈建東先回去燒點熱水泡茶招待客人。 沈建東跑得快,不一會兒就先到了家,他推開大門,一眼就看到院子里堆積如山的木柴,七零八落的,很多家具只是劈成了幾半,方便拖出來,還能看出原來的樣子。 所以沈建東一下子就辨認出了最近的那堆是他房間里的那個破柜子,再過去是嫂子的床,后面堆的是他爸媽結婚的時候打的衣柜…… 沈建東氣瘋了,像只小豹子一樣沖了過去,一頭撞在沈老三身上。 沈老三干了小半天活,又累又渴,剛打一桶井水起來,拿起瓢要喝就被撞得一個趔趄,摔在了水桶上,鐵桶邊緣破了個缺口,很是鋒利,一下子扎進他的手心,疼得他哭爹喊娘:“死小子,你干什么,啊……” 沈建東赤紅著眼,一句話都沒說,提前拳頭打在沈老三臉上。沈老三猝不及防,剛站穩又被打在地上。 他也火了,一把抓住沈建東,摔在地上。叔侄倆扭打在一起,院子里響起密集的拳頭聲、悶哼聲,誰都不肯讓誰。 朱愛華拿著個紅雙喜盆子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看到自己男人身上都是血,嚇壞了,扯著尖銳的嗓子嚎叫:“沈建東,你干什么,要殺親叔叔???來人啊,救命啊,看啊,侄子殺叔叔了……” 她這一嚎驚動了不少人,首當其沖的就是剛踏進村子里的余思雅等人。 余思雅嚇了一跳,她倒不擔心沈老三這個敗類死了,她怕沈建東出事,為那個敗類把下半輩子搭進去,不值得。 她趕緊加快腳步往家里面跑去。 周部長三人也趕緊跟上,他是從部隊里退下來的,身體素質好,跑得快,沒多久就搶到余思雅前面去了。 等余思雅跑進院子里,周部長已經將叔侄倆分開,站在他們中間,沉聲問道:“怎么回事?打架斗毆,是想去公社關幾天?” 這會兒鄉下還沒派出所,治安由統轄民兵的武裝部負責,所以周部長說關人還真不是瞎說。 沈老三捂住還在不停流血的手,控訴道:“周部長,你可要給我作主啊,這小子目無尊長,跑進來就打我,你看,我這手就是被他打的,流了好多血。侄子打叔叔,還有沒有天理了?要是不嚴懲,以后村里的小子們都有樣學樣,還不得亂套?” “那你倒是說說,他為什么要打你?”余思雅氣不打一出,她已經看到了院子堆成一座小山的家具,也大致明白了兩人打架的原因。要她說,這沈老三就是挨打挨少了。 沈老三側頭看到是她,有點嫌棄:“你不是回去了嗎?怎么還在這里?我們老沈家的事,關你個姓余的什么事?一邊去,男人說話,女人插什么嘴!” 最后這話惹怒了余思雅:“男人要活成你這樣才丟人現眼,好吃懶做窩里橫,吃絕戶吃到自己親兄弟頭上,你不嫌丟人,我都嫌丟人?!?/br> “你……你閉嘴,這里是沈家,哪有你說話的余地!”被揭掉了遮羞布沈老三惱羞成怒。 余思雅不搭理他,彎腰扶起沈建東:“都傷到哪兒了?” “沒……”沈建東本來想說沒事,但看到余思雅給他眨了眨眼睛,馬上意會過來,捂住肚子,“好痛,他踹了我肚子,還有胳膊這里……” 余思雅拉起他的袖子,看到上面的一團青紫,目光沉了下來。她用力擠了一下眼睛,吸吸鼻子帶著幾分哭腔說:“周部長、沈科長、魏主任,你們看看,建東還是個12歲的孩子,他都能下這樣的狠手,今天要不是你們來得及時,這孩子還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樣子呢,你們可要給我們作主?!?/br> 沈老三聽了火大:“你這女人顛倒是非,明明是這小子先動手的,他活該?!?/br> 真是看不清楚形勢,還以為是“自家人”內部扯皮呢? 余思雅不理他,拉著沈建東問:“建東,你告訴嫂子,為什么要打他?” 沈建東抬起頭,眼神充滿了憤恨:“他把咱們家的床、柜子、桌子都劈了!” 順著他的目光,周部長幾人這才留意到院子里多出來的這堆木柴,看這痕跡,分明是剛劈的。 “你干的?”周部長陰沉的盯著沈老三。 沈老三看到周部長不善的眼神,瑟縮了一下:“我……都是破爛貨,用不著了,我,我幫他們劈了?!?/br> 他們需要他幫忙嗎?余思雅懶得理沈老三的胡扯,直接用事實說話,她大步走進屋子里,轉了一圈之后出來,指著屋子說:“周部長,你們都看到了,我和建東的床、家里的吃飯的桌子,還有媽屋子里的衣柜都被他們劈了,我們今晚都沒地方睡覺吃飯?!?/br> 家里現在被沈老三兩口子收拾得很干凈,只有她陪嫁的衣柜和幾個盆子、沈母屋里的床還在,其他的家什都被劈了堆在院子里。 要說幫忙也沒這么幫忙的,這是沈老三自己作死,他送上門讓周部長他們看看他是怎么欺負人的。余思雅也不多說,大家都有眼睛,看得清楚是怎么回事,她說多了,反而容易招人煩。 周部長板著臉,背著雙手,一言不發地走進屋子里,掃了一圈出來,面沉如水:“沈老三,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沈老三聽出來了,這周部長是向著余思雅的。也不知道余思雅耍了什么手段,把公社的大人物給請來了,他就說這小娘們留不得嘛! 事到如今,鐵證擺在面前,沈老三沒法抵賴,支支吾吾地說:“周部長,你,你有所不知,我那侄子走得早,余思雅才18歲,她不可能留下來給我侄子守著啊。余家人先前就說好了,要帶她回娘家再給她說個人家,這咱也不能攔著,你說是不是?” 見周圍的鄉鄰都一副贊同的表情,沈老三越說越順暢:“她回娘家改嫁后,沈建東姐弟倆還小,咱們當叔叔伯伯的也不能不管啊。所以我跟大哥商量好,一家養一個,我大哥家寬敞,屋子多,建東去了也住得開,我家地方窄,房子破,侄女都沒地方住,所以我們兄弟倆就商量,讓我們暫時先搬到二哥家的房子里。大家都知道,這房子要一直沒人住老得快,我們也就是搬過來幫我二哥看看家,所以收拾了一下?!?/br> 沈老三這張嘴皮子果然利索,黑的都被他說成白的了,被他這么一番顛倒黑白,倒成了他們的不是。 余思雅按住氣得臉色通紅的沈建東,厭惡地看著沈老三:“這么說,我們還該感激你了?” 沈老三剛要張嘴,余思雅又飛快地打斷了他:“誰說我要改嫁的?雖然我跟沈躍同志結婚時間短,只見過一面,但他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我敬仰這樣的男子漢。我們夫妻緣淺,但到底夫妻一場,他走了,我得替他守著這個家,照顧家里人。今天當著周部長、魏主任、沈科長和鄉親們的面,我再說一遍,不管我懷沒懷孕,在把紅英和建東撫養成人之前,我都不考慮改嫁的事?!?/br>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詫異地看著余思雅,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就連沈老三也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盯著余思雅:“你瘋了,你爹媽不可能任由你這么胡來的?!?/br> 余思雅不理他,看向神色復雜的三個公社干部道:“魏主任,婚姻自由,我不想改嫁,沒人能逼我改嫁,哪怕是我的親爹親媽都不行,對吧?” 魏主任不贊成地看著她,張了張嘴,嘆氣道:“沒錯,現在不允許包辦婚姻,只要你不愿意,沒人能勉強你。不過思雅你還這么年輕,要想清楚啊,就算你哪天改嫁了,也沒什么的?!?/br> 魏主任是真心替余思雅著想,寡婦不好當,孤兒寡母在村子容易被人欺負,受了氣也沒人撐腰,只能自己打落牙齒和血吞,余思雅還這么年輕,長得也挺俊秀的,趁著年輕漂亮,早點改嫁也能找個更好的人家。 若是等這兩個孩子長大了,她年紀也上去了,再想挑好的對象就沒那么容易了。 余思雅知道魏主任是好心,感激地說:“謝謝魏主任,我想好了,爹媽不在了,沈躍也去了,要我也走了,這個家就散了。我要留下,長嫂如母,只要有我一口飯吃就不會餓著他們?!?/br> 余思雅想得很清楚,改什么嫁,嫁到哪里去有留在沈家自己當家作主的強?這年月嫁了人,不但要上工掙工分,回家還要洗衣做飯伺候一家老小,干得比牛多,吃得比雞少,媳婦通常都是一個家庭里地位最低的人,回頭要是生了女兒,還要被男人婆婆嫌棄。 她現在這身份再好不過,娘家管不著,婆家沒人管。她是多想不開,才放著好好的自由自在的日子不過,非要去別人家里受這種氣? 所以余思雅做出這個選擇更多的是基于自己的私心??膳匀瞬恢?,大家都覺得沈家這兩個孩子,沈建東當即感動得眼淚汪汪的表示:“嫂子,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br> 周武也一臉欣慰地說:“小余同志,你是咱們軍屬的楷模,以后遇到困難來著武裝部,咱們就是你的娘家人?!?/br> 這敢情好,武裝部可是公社的實權部門,有周部長這句話,以后誰想針對他們都得掂量掂量。 余思雅高興地說:“謝謝周部長,謝謝武裝部的同志?!?/br> 沈老三看余思雅三兩句話就扭轉了形勢,還博得了周部長的欣賞,要再讓她說下去,別說房子了,只怕院子里這堆木頭都要算到他頭上。 沈老三是個不肯吃虧的,他琢磨了一下,悄悄給朱愛華使了一記眼色,讓她去搬救兵。余思雅這臭丫頭太會說了,他比不過,但他還有大哥啊,大哥腦子比他靈活肯定能想到法子。 朱愛華的了他的暗示,趕緊趁著沒人注意她悄悄摸了出去。 余思雅看到她那副做賊的樣子,沒戳穿,把沈老大喊來也好,正好把賬一起算了。 第7章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沈大江在地里就聽說老三跟侄子打了起來,頓時覺得面上無光,趕緊扛起鋤頭打算回去勸架,免得村里人看他們老沈家的笑話。 他剛走到家門口就碰到了朱愛華。 朱愛華看到他跟看到了救星似的,劈里啪啦就一頓嚷嚷:“大哥,你快想想辦法,余思雅那死妮子去把公社干部都喊來了,還說什么不打算回娘家了,就留在咱們這兒。寶安嘴巴笨,說不過她,公社干部都快被她說動了,你快去幫幫忙!” 沈大江把鋤頭放在了家門口,問道:“怎么回事,來了哪些公社干部?” 朱愛華都認識:“有武裝部的周部長,婦聯的魏主任,還有沈科長。今天我們不是搬家嗎?就稍微收拾了一下,把那些破爛貨丟到了院子里……” 聽完是怎么打起來的,沈大江皺著眉:“你跟老三也太急了,砸他家東西干什么?” 朱愛華悄悄撇嘴,你當然不急了,你錢都到手了,有什么好急的?又不是你拿房子,你當然不急。 想著還用得著沈大江,她也沒揪著這茬不放,接著說:“誰知道沈建東那小子這么野,眼里根本沒咱們這些長輩,上來就對寶安動手,他就是個喂不熟的小白眼狼!” “行了,你也少說兩句,少拱點火,家和萬事興,一家人鬧成這樣,惹人笑話?!鄙虼蠼瓫]好氣地說。 朱愛華被他說得很不服氣,要不是需要沈大江幫忙,她馬上掉頭就走。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余思雅家,沈大江率先進去,熱情地跟干部們打招呼:“哎呀,周部長、魏主任、沈科長,你們來了,怎么不說一聲呢,家里沒個大人,怠慢了,快請進,里面坐!” 搞得他才是主人家一樣。 余思雅好笑,看著他表現,甚至還配合的側了側身,讓他過去。 沈大江殷勤地邀請大家進屋坐,但見周部長幾人都不動,他指了指屋檐說:“那你們去屋檐下坐,建東,跟我去搬凳子?!?/br> 余思雅拉著沈建東:“大伯,建東受傷了,胳膊疼,肚子也疼,搬不了,辛苦大伯了?!?/br> 她這么說,沈大江能怎么樣?只好自己跑進屋了,結果他進去轉了一圈,就只找到了兩只新的小凳子,還是余思雅的陪嫁。 三個公社干部,兩個凳子怎么坐?沈大江傻眼,提著凳子出來,問沈建東:“你家凳子呢,怎么就剩兩個了?” 余思雅指了指堆積在院子里的小山:“大伯,在那兒呢!” 沈大江抬頭一看,果然找到了兩腿凳子腿,但都壓在最底下,要拿出來得先將上面的東西都一一挪開,挺麻煩的,光他一個人得費不少功夫。 這個老三,好好的凳子,破點就破點,好歹能坐,扔了干啥。沈大江本意是表現,結果弄巧成拙,反倒失了面子,正在想辦法挽回,旁邊的周部長發話了:“我們站著就行了,先說正事。沈寶安,你一個當叔叔的,跑到侄子家砸東西,像什么話?” 當著這么多村民的面被批,沈寶安不大服氣,想反駁,被沈大江搶先了一步。 沈大江笑呵呵的,一副老好人的模樣:“周部長你別生氣,這事是老三做得不對,不過他也是好意,這家里沒個大人的,他們幾個小的不曉得收拾,亂糟糟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