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陰沉竹馬被我親懵了 第18節
私人醫生走后,管家送他出門。 因為晚上這邊打不到車,管家開車送他,讓姜寧先看著少爺一會兒。 姜寧接過酒精鐵盤,輕手輕腳地用肩膀推門進去。 床上的少年緊緊闔著眼,褲腿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紗布,應該是已經被白紗布包扎過。 他面容蒼白,漆黑額發凌亂地遮在額頭上。 少年昏睡的時候沒了冷意,但嘴唇仍然緊緊抿著,蹙起來的眉心透著一股脆弱。 姜寧將鐵盤輕輕放在床頭邊,順著他右手的針管抬頭看,見打完這瓶,還有兩瓶藥水。 “對不起?!苯獙幉挥傻玫?。 她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額頭,燙得要命。 姜寧心里有些愧疚,決定負起責任,等燕一謝退燒了以后再離開。 她離開房間,給蘭珍珍和鄭若楠分別打了電話,告訴鄭若楠自己今晚在蘭珍珍家復習功課,稍微晚點回去。 先前姜寧也經常在好朋友家玩,鄭若楠并沒說什么,只是叮囑了她幾句。 掛掉電話,姜寧重新回到了房間里去。 她坐在旁邊的地毯上,趴在床邊,等著少年盡快退燒。 高燒后的燕一謝又一次陷入了他的夢魘。 他變得心煩意亂,不知道是因為那一陣陣的快要燒死人的熱浪,還是因為來源于過去的無力感和絕望感。 他仿佛墜入了極致的黑暗當中,那一場令人恐懼的噩夢一次又一次循環上演,而他像是步入了無限循環之中,永遠找不到出路。 因為永不能站起來的雙腿,所有的夢想都被剝奪了,他永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奔跑、跳傘、滑雪、沖浪…… 他的世界變成黑白,失去了走向未來的權利。 所有人都能幻想未來會是怎樣場景,他卻只能日復一日面對著醫院蒼白的墻面,試圖接受自己將成為一個雙腿殘廢的廢人。 出院那一天,他最熟悉的親人愧疚地對他說,很遺憾發生這樣一場意外,是他們沒保護他,但事情已經變成這樣,最尖端的醫學都沒辦法挽回一切,他們也沒辦法。 他們只能培養新的繼承人,將他送來這里,給他一大筆錢。 他就沒有恨嗎? 他就沒有絕望嗎? 但那又怎樣,一旦變得弱小,就只能被拋棄。 何況他變成了個殘廢。 殘廢。殘廢。殘廢。 夢魘像是一把束鎖一樣,緊緊勒住燕一謝的咽喉,他在夢靨中不得喘息,不停地奔跑。 但是盡頭,打開那扇門,永遠是不是什么出路。 而是父母隨著醫生掀起他的褲腿后,看到他留下丑陋的疤痕的雙腿后,驚愕捂嘴的神情。 在那一天后,他被放棄。 少年在床上臉色越來越蒼白,渾身都是汗。 忽然,他眼皮跳了一下,猛然睜開眼。 他像是一只多次踩到捕捉夾,不再相信任何人的幼獸一樣,兇狠地鉗住了落在自己額頭上的那只手。 姜寧嚇了一跳,手腕一疼。 她手里給他擦拭額頭的酒精片一下子掉到了燕一謝的枕頭上:“怎么了?” 似乎意識到是她,燕一謝眸子里的那種恨意緩緩消散。 他清醒了一點,松開她的手。 燈光落在他眼睛里,他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竭力讓自己從夢魘的戾氣中掙脫出來。 他漆黑的額發搭在眉心,沒有吭聲。 “好點沒有?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姜寧撿起酒精棉片,問。 燕一謝注視著她,嗓音帶著發燒后的?。骸澳阍趺催€在這里?” 姜寧歉疚地說:“對不起,我不該和你開玩笑?!?/br> 燕一謝看著她:“沒關系?!?/br> 要是他的腿是好的就好了,一切本不該是那樣的。 他會從河里救下她。 也不會像個廢物一樣躺在床上。 夢境里的無力和痛楚仿佛來到了現實。 燕一謝忽然別開頭,看向另一邊,對姜寧淡淡地道:“沒什么事的話,早點回去吧?!?/br> 姜寧心中卻仍是擔憂,低聲道:“醫生臨走前讓幫忙換藥,管家出去了,我能幫忙換嗎?” 燕一謝昏昏沉沉的,沒聽清,只皺著眉道:“我沒事,你回去?!?/br> 姜寧只當他是不大清醒,拿起要換的紗布,輕手輕腳地湊過去,掀起他受傷的腳踝處。 然而,褲腿捋起的一瞬間,姜寧卻不由自主睜大了眼睛。 那是怎樣一雙讓人完全想不出來的傷痕累累的腿骨! 被蒼白得不似正常人的肌膚包裹著,橫七豎八全是已經疤痕,雖然早已痊愈,但仍然能想象出來當時的鮮血淋漓。 一眼看去,觸目驚心,無力而脆弱。 姜寧心臟狠狠被擰了一把,聲音不由自主在發著顫:“這是……”那場事故到底發生什么了? 燕一謝小腿以下沒有知覺,也沒感覺到姜寧拉起了他的褲腿。 等聽到姜寧驚愕的聲音時,他陡然意識到什么,猛地扭回頭。 他腦袋一下嗡嗡響。 她看見了? 燕一謝血液往腦袋上涌,怒道:“你在干什么?” 這一剎那,他幾乎不敢去看姜寧臉上的表情。 好像自己身體上最丑陋猙獰的一部分被最不想讓看見的人看見,他不敢想象她臉上是否和別人一樣驚訝,同情,或……厭惡。 燕一謝劇烈掙扎起來。 姜寧從沒見過他如此抗拒自己,只好趕緊退后一步,說:“醫生說你需要一個小時換一次藥,我剛才只是想幫忙……” 她看見了。 “你出去?!毖嘁恢x沉聲打斷了她。 姜寧努力讓方才那一副畫面從自己腦海中拋除。 她定了定神,道:“只是幫忙換個藥,你要是習慣了管家來,我去把他叫過來?!?/br> 燕一謝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在一瞬間變成了碎片。 他深吸了口氣,緊緊握著拳頭,不去看姜寧的表情,竭力平靜道:“你不要再來了?!?/br> 姜寧愕然地問:“為什么?” 少年冷冷道:“我不想見到你?!?/br> 姜寧只當他是發燒了在說胡話,但姜寧仍然有點受傷……好像關系一下子降冰到原點。 她說:“但是這陣子,我們不是成為了朋友,不是很開心嗎?” “開心?只有你開心?!毖嘁恢x說。 姜寧一愣。 燕一謝譏諷道:“你以為你最近都在干什么?看我可憐,所以來救贖我?我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你跑來救濟!你以為這是什么過家家的游戲,而你在幫扶一個殘疾人嗎?” 這一瞬間,少年對自己深惡痛絕,卻越發破罐子破摔。 他說:“看到了我的腿,它們沒法走路了,連站立都不可以,你想必已經深層次理解了什么是殘廢?!?/br> 是的,她掀起了他的褲腿,露出了那些人露出過的驚愕表情,即便他不趕走她,她也會和那些人一樣棄他而去。 還不如給自己留下一點可憐的自尊心。 姜寧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些什么。 可少年語氣卻冷淡得不能再冷淡,他說:“你給我惹了多少麻煩事你不知道嗎?你幫過我,我也幫過你?!?/br> “兩清了,希望你不要再出現?!?/br> ……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里終于恢復了一片死寂。 寂靜得像是沒人來過,從始至終只有燕一謝一個人一樣。 寂靜得……令人害怕。 燕一謝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額發被汗水浸濕,他看著天花板,眼里的尖銳和刺退去,逐漸變成了茫然。 他雙手忍不住握成拳頭,狠狠捶了一下自己沒有任何知覺的腿。為什么自己會是個殘廢? 少年想,經過這一晚,姜寧應該是不會再來了。 這樣也好,快刀斬亂麻,他早就想趕她走了。 這樣總比等他開始滋生希望后,她再消失,要好得多。 * 而翌日,姜寧果然沒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