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頁
“沒有來過?”聽到陸林鐘的話,安槐序略有些詫異。 陸林鐘不是本市人,從前對于神佛之事只是敬畏,即便來了思明幾年,并沒有到訪過這里。 “我出生的時候,家里來了位高僧,說是我命里八字稍弱,給我賜了名,然后還告訴家里人說我未成年之前入不得廟宇,不然會被菩薩帶走?!?/br> 安槐序心上泛起一圈漣漪,陸林鐘不得輕易入廟宇,應是和那件事有關系,她忍不住問:“你信嗎?” 陸林鐘淺笑:“后來我調皮,也瞞著家人進過寺廟,并沒有什么異樣?!?/br> 沒什么異樣是陸林鐘怕安槐序擔心騙她的,那次入廟宇后,她便好幾天高燒不退,朦朧間不知是幻想還是現實,一直有人在她耳邊吟誦著梵音,問她是否愿意。好起來之后,她就再沒進過廟宇。 安槐序眸光微黯,前世的事陸林鐘想不想起來,她都不再強求了,既然有了眼下的晴光燦爛,她為何要抓著過去的風雨不放手? 時間越久,她甚至越希望陸林鐘不要想起來。 兩個人沿著山腳的臺階步步往上,安槐序不時與陸林鐘說起從小到大經歷的一些趣事,漫長的登山途變得輕松愉快,沒多久視線盡頭出現了明麓寺暗紅色的大門。 明麓寺香火常年不斷,臘月之后香客更是多過平常。 香煙繚繞的霧靄中,傳來了佛堂的梵音,陸林鐘頓住腳步,噠噠噠的木魚聲和僧人頌念的真言一下子觸動了她的五感。 這梵音好像就是她曾經高燒時聽見的那些,一樣的語調,一樣的內容。 是往生咒。 時間和空間轉換,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不堪,虛虛實實。 咸澀的海風裹挾著海浪撲打山崖,漫漫的佛號里浮起了僧人藹然的面龐。他站在布置古雅的書房里,朝著她雙手合十,誦念了一段往生輪咒:“命終之后,任運往生阿彌陀國······” 何時? 何地? 何事? “你怎么了?” 陸林鐘回過神,沖安槐序勾了勾唇:“我,沒事?!?/br> 安槐序抬手探她的額,又碰了碰自己的額,確認無事后,往功德箱里捐了香火錢,取了佛香點燃,拉著陸林鐘虔敬地站在佛前。 陸林鐘仰頭,與那尊威嚴莊重的佛像對視,內心蕩出強烈恐慌,身體虛浮處在縹緲之境,佛堂的梵音忽然停了。 她眼前映出了那天秾艷明烈的夕陽。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兩三章吧,不多了。 七月,要和陸老板和安同學說再見了。 第119章 、番外八 7月25日的傍晚,津城的天空鋪陳著綺麗如練的晚霞, 余暉透過車窗斜照入車內, 讓人誤以為掬起這一捧霞光,可以留住時間, 這世間的美好總會讓人生出貪念。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如此美好繾綣的時刻, 我為什么會想起這么傷感的詩句? 我伸手打開車里的音樂, 調大了音響,安靜傷感的氛圍總算比一開始寬松了許多。林于岑的目光總是佯裝不經意地掃過來,卻始終抿著唇沉默。 過了好久好久, 她還是開口問道:“你們,什么時候辦婚禮?” “具體時間還沒定好, 如果你能來, 小序應該會很開心?!?/br> 林于岑慢慢放松兩肩,緩緩靠著椅背, 像突然到了陌生環境里的小刺猬, 反復確定了周圍很安全才敢露出身體里柔軟的一部分。 還挺可愛的。 看著窗外絢爛的晚霞, 我忽然想起在曼徹斯特第一次見到小序的情景。 我不喜歡曼徹斯特,那里沒有分明的四季變化, 不像津城的冬天,鵝毛大雪, 浩浩蕩蕩;也不像津城的夏天,酷暑灼人,烈日杲杲。 “小岑, 你還記得曼徹斯特的夏天嗎?那里可沒有這么美的夕陽?!?/br> 窗外晚霞變幻無端,一會一個樣。 我恍然感覺自己與身旁的人也許并沒有那么遠的距離,就那么一瞬間里,我很想與林于岑分享埋在心底已久的秘密。 “我第一次遇見她,就是在曼徹斯特,那時候她還很小,但很勇敢?!?/br> 林于岑很驚訝,可她善于表情控制并未表現得很夸張,只是很好地擺出了一副聆聽者的姿態。 “那時候我才十歲,放學后被人推進水里,是她救了我,不過她已經不記得了?!?/br> “隔了這么多年,我沒想到我的妻子會是她,但好像一切又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br> 遠處的津橋在秾艷華彩的晚霞中成了兩道絕美的弧線,眼前的景色越美,空間越開闊,距離越長遠,就越容易勾出記憶深處的往事。 二十年前,母親只身去意大利旅游,路遇一名吟游詩人,以為自己找到了靈魂伴侶,后來詩人騙走了她大部分財產后,她才深感后悔,父親還是毅然決然地結束了他們那段維續了十二年之久的婚姻。 人的感情里最容不得雜質,我從沒有開口向小序提過從前的事,我給她的,從來都是最純粹最熾烈的愛意。 我想,我們是注定在一起的。 就像太陽斜照在人身上,地上就會有影子。 我就是她的影子,一輩子相依相隨。 只要想到余生有她,許多聽起來很可怕的事都會變得溫柔,衰老,疾病,死亡,分離······小序會給我無限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