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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槐序站在陸林鐘的肖像前,面色恬然。 她的臉上有了皺紋,動作不再如年輕時那么敏捷,甚至還有了幾根灰白的頭發。 或許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只有一件事沒有改變過。 她愛她的愛人。 “予安,mama就快要去找你的媽咪了?!卑不毙蛱ь^看陸予安,他很早之前就比她要高出了大半個頭。 窗外的月色鋪在兩人腳下,裊裊迷離,夏夜的涼風從窗口灌進來,細細的蟲鳴在耳畔。 那夜過后,他最愛的母親離開了他。 陸予安喉頭哽塞,眼里漫上來淚水,他轉了轉眼球,目光落在肖像下方的擺架上,中間是已故之人的骨灰盒,旁邊有一只鏤著獨特形狀的鐲子,鐲子圈起來的方寸里,兩只戒指緊緊相靠,如同兩相依偎的戀人。 過去她們曾這樣相擁過,親吻過,親密過······ 這一刻,他明白,離開或許對他的母親來說,是這一生的解脫。 他按照母親的遺愿,將骨灰盒帶到了南方一座小城的古剎,交給八歲那年來到家里的那位大師。 這個十八歲的少年跪在古剎塔前淚流滿面,對著天地鄭重磕了三個響頭,“mama,您的遺愿我已經幫您完成,您安心的走吧?!?/br> 再次回到津城時,他拿著母親留下的那枚鐲子,走進了那家名為Serendipity的珠寶店。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她們來了陸·小媳婦兒·林鐘上線安·年下小狼狗·槐序上線 第114章 、番外三 世間的兩個人相遇相戀,或許已經糾葛了許多世, 只是她們都忘了前塵, 故人便不是故人。 生從何來,死往何去? 執念太深, 愛念太強,所有未完成的宿愿便會續至來世, 因而有宿緣。 前生她們是彼此命定的愛人, 此生亦是。 “花落還開,水流不斷;清風明月,不勞尋覓?!?/br> 舊人的箴言烙印在心底, 手里的符咒依舊是一片血紅。 江岸開闊,沿江步道種滿了盈盈的綠柳, 不是津河;城市的燈光璀然, 沿著穿城而過的河狹長分布著商業中心,不是津城;來來往往的人流里是一張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江風拂起少女齊肩的長發, 面龐清秀, 清澈可飲的眸子一如從前。 她還是她。 帶著前世的記憶而來。 她出生的時候, 正是小滿節氣,家人給她起了乳名, 喚作小滿。 三歲時,她在梵音中被喚醒記憶, 前世種種,歷歷在目。 “她既然有了我的平安符,為什么還會遭此大劫?” “她本該在十歲那年夭亡, 卻因你一念善舉改了她的壽數,你的命符替她改命續陽,本就是逆天而行,對你們二人來世福報甚有損耗,二十年陽壽于她已極?!?/br> 上一世,她救了陸林鐘無意間改變了陸林鐘的壽數。就算沒有那場車禍,也會有其他意外,陸林鐘的命數都會停留在三十歲。 “來世?人竟可有來世?” “眾生無始以來,在六道中死了又生,生了又死,出此入彼,無休無止。蓋塵緣前定,因果相循,眾生不記得前生事,故只知此生?!?/br> “她走了十年了,您知道她現在在哪嗎?是否已經轉世?” “人死當入土為安才能有來世?!钡抡髱熾p手合十,誦讀梵言。 入土為安。 是她一腔執念要把陸林鐘的骨灰留在家里,固執的以為她的愛人從未離開過。 “來世我和她能續今生的緣分嗎?” “癡兒,逆天之事斷不可為?!?/br> “除了她,我什么都可以舍棄。大師,只要能再見到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任何?!?/br> 人彌留之際,最后一念意識滅后,隨后會續生下一念意識,就如同生前前念滅已又生后念,中間沒有間隙,死后的意識隨之入六道,走向輪回。 她們之間愛念過深,所有未完成的宿愿,都續到今生,她們或可重逢,或可相戀,或可相守。 五歲時,前世舊人持紅符而來,交給她的家人,只說要貼身佩戴,可保平安,還給她改了名字,槐序。 思明市是一座不大的海邊城市,很多城市中人心有敬畏,虔信宗教,她的家人對德正大師的話深信不疑,心存感激。 一紙紅符,是她一生的牽念。 當紅符退去血色,便是她們再相遇之時。 到了這里,時空變化,斗轉星移,從前的舊人舊跡都已不復存在,這一世,她有個尋常又平實的家庭,家境普通卻格外溫馨,從出生那一刻起,她便從未缺少過父母的陪伴。 夏夜,少女雪白的腳掌踩在柔軟的細沙上,腳趾幼白,腿腹秀長,海風把她的衣擺向后揚起,吻過她微澀的雙眼。 可是她的成熟甚至是滄桑,只有獨對著山川和河海才能肆意流露。 為什么她們還沒有重逢? 她們要什么時候才能重逢? 她比任何人都要期盼著時間快些流逝,快點長大。沒有人知道她年輕的身體里,蜷縮著從前的靈魂,想要站立,想要伸展,想要走到這個世界的盡頭去找尋她的愛人。 海面總是這樣廣闊無邊,浪潮翻涌,發出嗚咽一般的聲音。 這個世界總是有盡頭的。 在地球上的另一端一定有一個地方與她腳下的這方寸土地遙遙相對,那是她們所能相距的最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