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點了一份刺身，一壺清酒。

    江岷只喝茶。

    馮玉問：“回來還適應么？”

    “需要時間梳理工作思路?！苯阂幌蚧畹孟駛€苦行僧，他的生活里好像只有工作，沒有其它。

    “生活呢?！?/br>
    江岷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我在津州呆了二十年，會不習慣么？”

    馮玉撓撓頭，“是我問題不好?！?/br>
    馮玉的職業要求她必須是一個成熟的人，但是面對更成熟冷靜的江岷，她偶爾會有小女生的窘態。

    “你住在哪里？”

    “暫時住在租的公寓里?！?/br>
    “怎么不回家？”

    很奇怪的是，他說津州是他的家鄉，在這里卻沒有家。

    “我媽移民后，就把房子都賣了?！?/br>
    馮玉更覺得奇怪了。

    “那你為什么還要回來？”

    江岷皺眉：“你像是在審問我?！?/br>
    面對江岷突然表現出來的疏離，馮玉習以為常。

    江岷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語有些失禮，補充道：“我更習慣國內的生活節奏?！?/br>
    馮玉溫柔一笑：“我相信江律在國內也會大放異彩的?！?/br>
    江岷對馮玉的話不置可否。

    “今天我在你們律所前臺，聽前臺的小meimei說你要招助理？要什么樣的？”

    “識字，講話清楚的就行?！?/br>
    “江律覺得我怎么樣？”

    江岷淡淡地看了一眼馮玉。

    垂直而下的燈光在他眼鏡鏡片上反射，叫人看不透他的眼睛。

    “別開玩笑了?！?/br>
    馮玉認真地說：“我沒有開玩笑。美國的工作我辭了?！?/br>
    “你辭職了？”

    “嗯。一份工作干了三五年，我也累了，想給自己放個假，看看別處的風景?！?/br>
    江岷依然只有淡漠、非常不走心的評價：“那很好?！?/br>
    馮玉知道他就是這個樣子的，對什么事都漠不關心，哪怕明天地球就要毀滅了，也跟他沒有半點關系。

    江岷把馮玉送回她的酒店，回到公寓，已經深夜。

    他的公寓在頂樓，關上燈，能欣賞整個江灣的璀璨燈火。

    他一如既往地喜歡高處。

    高的地方，安靜，也安全。

    江岷試圖睡前看書，但最近用眼過度，眼睛極度疲勞。

    他扣下書，點了根煙，坐在床頭抽完，已經凌晨四點。

    再過不久這座城市就要蘇醒，開始吵鬧了。

    他關掉床頭燈，進入睡眠。

    江岷極難得睡到中午才醒來，他摸到床頭的眼鏡和手機，戴上眼鏡后，發現手機上有十幾條微信。

    都是來自同一個人，李正。

    李正給他發來了應聘者的資料。

    都是法學院畢業的應屆生。

    江岷只是找個給他念書的助理，不涉及律所主要業務，所以這份工作給的工資不高，也沒有任何硬性要求。

    李正問他：「什么時候有空？面試一下，候選人條件都不錯?！?/br>
    江岷打字回復：「后天下午?！?/br>
    江岷回津州的事，無疑造成了不小的震動。

    周瑤這幾天魂不守舍，工作出了一些小差錯，只能下班繼續加班。

    她晚上離開單位的時候，單位已經沒人了。門口值夜班的保安見她終于要走了，沖著她說：“小周今天怎么走這么晚？你表姐在外面等你兩三個小時了，讓她進去找你她也不聽?！?/br>
    表…表姐？

    周瑤只有一個表姐，兩年前結婚，嫁到別的城市了。

    她和表姐關系一直不親也不遠，怎么會回來找她？

    保安指著單位門口的一輛紅色路虎，非常張揚顯眼。

    瞧見周瑤出來，車窗緩緩降下。

    “表妹，終于下班了？”

    周瑤很反感：“誰是你表妹！”

    坐在駕駛座的女人不但不生氣，反而笑得更燦爛。

    她一踩油門，正好攔住周瑤的路。

    “傅佳辭，你什么意思？”

    周瑤從小到大都循規蹈矩的，她從沒見過傅佳辭這樣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意料之外的事物，總是令人感到不安、危險。

    周瑤轉頭，朝另一個方向走。

    傅佳辭直接倒車，把她逼向一個死角。

    周瑤跑了兩次，傅佳辭的態度就沒那么好了。

    “上車?！?/br>
    周瑤不想在單位門口和她糾纏，無奈之下坐上了副駕駛。

    “你住哪？”傅佳辭問。

    “你問這個做什么？”

    “當然是送你回家，你以為呢?！?/br>
    傅佳辭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是語氣很冷，還帶著淡淡的輕蔑。

    周瑤報了自己家的地址。

    傅佳辭沒率先開口，周瑤也不想和這個不入流的女人扯上關系，一直到紅燈前，傅佳辭才開了口，“周瑤，給我江岷的聯系方式?！?/br>
    她的語氣不似懇求，也不是命令，只是簡單的陳述。

    “我也沒有?！?/br>
    周瑤沒騙傅佳辭，她知道江岷回來，是因為當初陪楊西家人去為江岷接風。

    她和江岷沒能說上幾句話，更別說知道他的聯系方式了。

    “你別騙我?！备导艳o一邊開車，一邊心不在焉地說，“咱們都是江律師的舊桃花，理應站在統一戰線的?！?/br>
    “傅小姐，你都不知道江岷的聯系方式，我憑什么知道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