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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岷發愁地皺眉,這是前所未見的情況。他大抵清楚的,這個時候也許要用語言安慰她,甚至是抱一抱她。 但他另一方面,他清楚:這是傅佳辭。 她是自尊心很強的人,忍了這么久還是沒忍住眼淚,一定是不愿意被別人看到的。 她乍看是只刺猬,可當刺猬沒有了刺,任何觸碰都會讓她受傷。 傅佳辭試著掩藏自己的真實情緒,屢試屢敗,索性放下碗筷,埋頭哭了起來。 在混沌的知覺里,一只溫厚的手在她頭頂撫了撫。 這是mama去世后,她第一次控制不住傷心。 也是第一次有人給她做飯、安撫她。 江岷的手一下又一下地從她的脖子處撫到背部,動作很輕,如撫摸一只流浪的小動物。 她感受到了他的克制。 江岷,這個人再次和她的故鄉、她的過去串聯了起來。 他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讓她變得有安全感。 過了不知是一分鐘,還是十分鐘,傅佳辭睡著了,等她醒來,是在江岷的臥室床上。 角落的落地燈開著,光源正好背向她,溫暖的黃色燈光從四面八方而來,將她包裹其中。亮度剛剛好,不會過分明亮,又剛剛好照亮黑暗。 沒有時間,她判斷不出自己睡了多久。 她的拖鞋整齊地放在床邊,傅佳辭腦海里突然跳出來一個念頭:江岷,他對待傅佳辭,比傅佳辭對她自己還要好。 她穿上拖鞋,輕手輕腳離開臥室,白色月光透過紗質的窗簾落在客廳里,客廳略有微光。 傅佳辭借著光,看清了江岷。 他側臥在沙發上,睡容安靜,月光照在他臉上,陰影也變得細細碎碎。 她聽過睡美人的童話,而江岷,恐怕正是沉睡的王子。 她知道自己喜歡江岷,已經無可撤回了。 她會因為他想到故鄉,想到mama。 她也會因為他,想要親吻一個人。 傅佳辭蹲下來,仔細端詳著這張臉。 在青溪那個混亂的夜晚,她也這樣打量過他。 江岷的五官很立體,額頭挺闊,輪廓銳利,他閉著眼的時候,是傳統意義上的英俊。 打破這種美學平衡的,是他的眼睛。 他是單眼皮,深眼窩,長眼尾,這樣的眼睛里總有一種蔑視的神情,又也許因為他近視的緣故,所以總是眼里有霧。 他的眼睛,是他難以讓人接近的根源所在。 傅佳辭屏住呼吸,她怕自己的呼吸聲吵醒江岷。 她不斷向他靠近,距離從十厘米縮短到一厘米,再縮短到以毫米來計。 計劃是要吻他的額頭的,可她在途中反悔,變更目的地,這個吻,最后失誤地降落在了他凸起的喉結上。 傅佳辭心說,如果江岷現在是裝睡就好了,她都表現得這么明顯,他總得有些反饋,她至今還猜不透他的心呢。 但事實上,江岷真的困了。 考試很費精力,他現在是很實在地睡著了,對外面的動靜一概不知。 傅佳辭見沒有反應,又吻了一下,這次吻的是眼皮。 仍無反應。 再親,這次是鼻梁。 仍無反應。 她有點想直接把江岷直接敲醒了。 怎么和電視劇里演的不一樣呢? 電視劇里,王子這時候會突然睜眼的。 她放棄要把他親醒的念頭了——因為按順序,再親下去,只能親他的嘴唇了,她不想親一個睡王子,這么神圣、寶貴的地方,一定要在他清醒的時候親。 白天,江岷仍是一大早就出門了。今日的天色是灰蒙蒙的,寒氣穿透窗簾,滲進屋里,傅佳辭拉開窗簾,玻璃窗上結了一層冰霜。 她坐在床上,發呆了片刻,正想著找工作,剛拿起手機,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上“孫叔”兩個字,傅佳辭的心臟忽然收緊。 她和孫叔上一次聯系,還是兩年前在青溪,她找孫叔開車送江岷回津州。 接通電話,孫叔急促地說了一句:“小辭”,借著是一聲深深的嘆氣。 “你外婆走了?!?/br> 傅佳辭原以為mama去世后,再也不會有任何能打擊到她的事了。 她怔坐在床上,仿佛一時之間忘了呼吸的方法。 孫叔說:“你舅舅占著你外婆房子,不讓我們去接你外婆遺體…你回來看看吧?!?/br> 傅佳辭如鯁在喉,艱難地說了聲“嗯”。 掛斷電話,傅佳辭潦草地往書包里塞了幾件衣服,飛奔到樓下打車去汽車站。清晨雖然寒冷,但汽車站已經是人頭攢動了。 傅佳辭沒有身份證,她多掏了二十塊從司機那里單獨買了票。 大巴沒有坐滿,車里空蕩蕩的,空調溫度再高,仍是會冷。 津州到青溪有四個小時車程,途徑服務區,大巴停下,車上的人紛紛下車去上廁所,或去超市買早餐、去透氣。 傅佳辭仍坐在車上,她側頭望著服務區忙碌的人流,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她和外婆好幾年沒見面了,其實她不足以喜歡外婆,她認為外婆身上總有舊時代知識分子的古板氣息。 外婆也不疼愛她,甚至不曾善待過她mama。 青溪沿海,越近海邊,霧氣越重。傅佳辭的心情被天氣感染,也蒙上了一層潮濕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