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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隨淺淺一笑:“殿下誤會了,末將本想推開殿下,只是錯估了自己的氣力,中箭是意外,殿下不必放在心上?!?/br> 桓煊忽然想起她中箭后靠在他懷中,神情恍惚時沒來得及說完的話。 “殿下,這回我終于……” 殿下,這回我終于趕上了,這回我終于救了你。 他還記得她臉上的神情,那得償夙愿的滿足。 桓煊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沉默良久,他冷笑道:“究竟是意外還是關心則亂?” 隨隨看他神色便知他已明白過來:“大約兩者皆有吧?!?/br> 她頓了頓道:“且殿下遇襲末將也難辭其咎,末將在查景初死因的時候發現殿下也在查,于是將這個消息送給太子?!?/br> 桓煊冷不丁聽到長兄的字,不由一怔,隨即他明白過來她話里的意思,難以置信道:“是你……” 他一直想不通,太子那時候為什么突然沉不住氣,要鋌而走險對他除之而后快,如今才知道背后有蕭泠的手筆。 縱使蕭泠神通廣大,太子既然下定決心殺他滅口,情形一定十分兇險,她料到這一點,還是將他當作誘餌。 他一顆心直往下墜,聲音微微顫抖:“為了替長兄報仇?”即便他這誘餌死了也無妨。 隨隨點點頭:“是?!?/br> 桓煊仍舊不肯死心:“明明知道九死一生,你那時為什么陪在我身邊?” 隨隨微微垂眸:“因你是景初的弟弟,且你一直在查他真正的死因?!?/br> 桓煊盯著隨隨的雙眼:“那碗生辰面……” 隨隨道:“是給景初的?!?/br> 桓煊頷首:“很好?!?/br> 他忍不住笑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嘴角止不住上揚,眼梢卻染上一抹緋紅。 “很好,”他又重復了一遍,“蕭將軍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隨隨直視他的雙眼:“桓炯是我殺的,因為我查出景初的毒是他下的。上巳那天我出城不是去禮佛,是去殺人?!?/br> 桓煊嘴唇輕輕顫抖。 她回來便生了一場大病,自然也不是因為受冷落郁郁寡歡,更與他要選妃無關,能牽動她喜怒哀樂的只有桓燁。 她病中喃喃叫著的“殿下”,當然也不是他。她病中抱著他嚎啕大哭,是將他當作了長兄。 他才是個徹頭徹尾的贗品。 他這樣的人也的確只配做個贗品。 隨隨靜靜地看著他,看他額上沁出冷汗,在燭火中微微閃著光。 她繼續道:“即便趙清暉不對我下手,我也打算在你出征后便離開長安,他幫了省卻了許多麻煩?!?/br> 桓煊眼眶發紅,笑容卻越發深了。 原來替她報仇都是他一廂情愿。 半晌,他從齒關中擠出一句:“蕭將軍算無遺策,自然也算到了我會找到幽州?!?/br> 隨隨目光微動,她其實也有算錯的時候,他會親自去幽州她便沒有算到。 桓煊凝視著她的臉:“我去幽州找你的時候……” 隨隨接口:“我就在白家宅院里,與你只有一墻之隔,連你們說話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br> 她頓了頓道:“我知道你在庭中暈倒,也知道你在驛館大病一場,命懸一線的時候我也沒想過去看你。殿下還有什么想問的?今日可以一并問了?!?/br> 桓煊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著,似乎想找出一絲裂縫,一絲破綻,然而什么都沒有,她像是萬年不化的堅冰琢成,光滑冷硬,無懈可擊。 他嘴唇微微發顫:“我不信?!?/br> 隨隨淡淡道:“殿下不信什么?” 桓煊上前一步:“我不信你沒有動過心?!?/br> 他死死盯著她的雙眼:“我不信?!?/br> 隨隨垂下眼簾淺淺一笑,仿佛聽見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她輕輕搖了搖頭,執起酒壺,將空杯滿上,端起酒杯往唇邊送去。 不等杯沿沾上她水光瀲滟的紅唇,桓煊忽然伸手奪過她的酒杯往旁邊一擲。 不等她去取另一只酒杯,桓煊將案上的酒壺酒杯掃落在地,銀壺銀杯磕在金磚地上,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冬夜里回蕩。 隨隨只是平靜地望著他,仿佛全然不把他的無理取鬧放在心上。 桓煊忽然意識到她從來沒變過,以前無論他怎么對待她,她從不生氣,也沒有半句怨言,總是這樣一味地包容著他。 以前他以為這是愛慕,如今方知全是因為不在乎。 可是他不信,他還記得他們分別前的那個春夜,她分明已經情動,她分明對他不舍,那銷魂蝕骨、動人心魄不可能是他一個人的錯覺。 他急于證明些什么,于是越過幾案,向她傾身過去。 她沒有躲閃,甚至向著他微微仰起臉,如同邀請。兩人近在咫尺,連呼吸都糾纏在了一起。 她的唇上蒙著層水光,呼吸里有淡淡的酒氣,越發讓人沉醉,他記得她的嘴唇有多柔軟,他記得每一次唇舌交纏的滋味,她一定也記得。 他抬起手撥開她臉側的發絲,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鼻尖輕蹭著她的鼻尖,嘴唇若即若離:“蕭將軍貴人多忘事,小王幫你回想?!?/br> 他的聲音里幾乎帶了些惡毒:“我知道你喜歡?!?/br> 時隔數年,他對她的身體依舊了如指掌,輕而易舉地撩撥得她意亂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