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話未說完,他忽然哀嚎了一聲,那片鬼影般的薄刃又沒入了他的身體。 隨隨道:“你有沒有想過,他幫你,只是因為看出你的不甘?!?/br> 桓炯微微一怔,隨即緩緩勾起嘴角:“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個……本該死了的人?!?/br> 隨隨不發一言,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不見驚異之色。 陳王能十年如一日地裝成傻子騙過幾乎所有人,當然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能猜出她的身份也不足為怪。 “你是蕭泠,”桓炯接著道,“時隔三年還在追查這件事的也只有你了,可是……” 他覷了覷眼,那雙細眼更是被擠得只剩下一條線:“他見過你這種樣子么?” 隨隨平靜的雙眼到此時才有一絲波動,不等她回過神,左手中的刀已送了出去。 桓炯痛得齜牙咧嘴,血從牙縫中滲出來,卻是自己將腮邊的rou都咬破了。 可他還是忍著疼道:“我那長兄……光風霽月……他眼里的母親端莊高貴,他眼里的父親英明神武……他眼里的心上人,是個光明磊落的大將軍,他可知道你精于算計、玩弄權術,把自己親叔父的野心養大,然后推他出來送死……” 只聽刀刃割開皮rou的聲音不絕于耳,桓炯的眼神逐漸渙散,可他還是斷斷續續地說著:“我那仁愛孝悌……溫柔純善的長兄,他直到死前還念著你的名字……他在天有靈,知道你是這種人,會怎么說?” 他大笑不止,滿身肥rou震顫不止:“你敢讓他……讓他……見到自己現在這副模樣么?你敢……讓他看見……你的……” 最后半句話沒說完,只聽“嗤”的一聲,喉管割裂,聲如裂帛?;妇紡埩藦堊?,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隨隨扔了刀,渾身上下的力氣好像一瞬間被抽走。 她用衣袖揩了揩臉頰上的血,按動墻上一處機簧,只聽石壁中鐵鏈“喀拉拉”作響,片刻后,頭頂上的暗門緩緩打開。 燭火的光從門里撒下來,方能看清這是個兩丈見方的地室。 隨隨上到地面,眼前的蓮花座上,是一尊前朝的石佛像,佛像秀骨清像,神色悲憫。 她看了佛像一眼,帶著滿身血跡走出浮屠塔。 守在門外的兩人向她行禮:“大將軍,禪房中已備好了水?!?/br> 隨隨點點頭,看了一眼腳下:“下面有勞收拾一下?!?/br> 兩人下到石室中,其中一人一看清里面的情形,忍不住吐了出來。 隨隨換下沾滿鮮血的衣裳,沖去身上血跡,然后將整個人浸沒在浴桶中。 她為桓燁報了仇,可心里一片寒冷蒼茫,像是塞外的雪原。 你敢讓他看見你的真面目么? 他本可以一輩子看不見的,她心想。 她怔怔地坐在浴桶中,連水已變得冰涼也沒發覺,直到有人敲門,低聲道:“檀越,另一位檀越已經醒了?!?/br> 隨隨這才猛地回過神來,起身擦干身體,換上早晨出門時穿的衣裳,走出禪房。 春條醒來便四處找她,見到她方才松了一口氣:“娘子,天色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br> 她打了個呵欠,揉揉眼睛:“真奇怪,每次到這靈花寺來,奴婢總是會犯困?!?/br> 知客僧還是上回接待他們那個,笑著道:“不瞞檀越,敝寺的茶水中有些寧神的草藥,檀越遠道而來,車馬勞頓,又飲了這茶,自然容易酣睡?!?/br> 春條恍然大悟,對隨隨道:“娘子拜過佛還過愿了?” 隨隨點點頭:“已還愿了?!?/br> 依譁 春條道:“娘子可許了新的愿望?” 隨隨搖了搖頭,笑道:“人不能太貪心,總是求佛祖,佛祖也會不耐煩的?!?/br> 兩人說笑著出了靈化寺,坐上馬車,向城中駛去。 不知是不是沐浴時著了涼,隨隨在回去的馬車上便覺后背有些發寒,回去連晚膳都沒吃,草草洗漱一番便躺到了床上。 睡到中夜,她醒轉過來,只覺渾身冰冷,喉嚨里卻似有火燒,她起身想倒杯茶喝,下床時腿一軟,一個踉蹌,帶倒了床邊的衣桁。 春條聽見響動,提著燈走進來,卻發現她面色潮紅:“娘子可有什么不舒服?” 隨隨道:“沒什么事,只是下床的時候有點迷糊,帶倒了東西?!?/br> 春條聽她聲音比平時更喑啞,抬手摸了摸她額頭,嚇得縮回手,那額頭熱得燙手,她忙扶隨隨上床:“娘子發熱了,定是出門染了風寒,奴婢叫人去找大夫?!?/br> 第36章 紙包不住火, 盡管淑妃極力隱瞞,陳王出城冶游,連日未歸之事還是傳到了皇帝耳朵里。 皇帝自是勃然大怒:“這逆子!加派人手給我去找, 找到了直接送去宗正寺!” 平常也就罷了, 今日上汜宴是替兩位親王選妃,陳王連個臉都不露, 這不是在全長安高門世族的面前丟天家的臉么? 太子連忙寬慰父親:“阿耶息怒,五弟許是遇上什么事耽擱了?!?/br> 皇帝冷笑道:“他能遇上什么事!死在外頭才好!” 淑妃來請罪,剛走到帷帳前,便聽見皇帝的狠話, 一時又恨又氣,恨兒子荒唐沒出息,又氣皇帝絕情,除了皇后嫡出的那幾個子女, 其余骨rou便如撿來的一般。 她的五郎剛出生時何等聰明伶俐, 兩歲上便能將千字文咿咿呀呀指著讀出來,后來長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