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頁
張幼雙乖乖行禮。 接下來,田翩翩又陸陸續續帶著她結識了不少官宦女眷。 張幼雙欲言又止。她當然理解田翩翩的好意,可她能說她一個都沒記住嗎? 目下,這景是美的,人也是美的。 百花繚亂,衣香鬢影,環佩珠光,香風裊裊。 花香伴隨著熏香,熏得張幼雙她有點兒頭暈,頭昏腦漲。 在這種情況下,她依然堅|挺地,打起精神,反復游說起自己的這女校事業。 倒也有夫人們表露出了興趣,但絕大多數都是淡淡。 張幼雙她還留意到,這個圈子里三六九等劃分得也是十分明顯的。 夫人們的排面,全靠丈夫們的官階而定。 就比如田翩翩,所交往的也都是些夫君從六品左右的官夫人。 而張幼雙的身份就比較尷尬了,俞峻他是個白身,哪怕之前曾經官至戶部尚書,掌天下錢糧,可眼下已經脫離了權力中心。故而,這些官夫人對她雖然好奇,卻并沒有非常熱絡。 這一番社交下來,就連田翩翩都有些撐不住了,小臉微微泛著白,有點兒暈頭轉向的模樣。 張幼雙趕緊扶了她一把,田翩翩反手抓住她衣袖,苦笑了一下,小聲兒和她咕咕叨叨,說著剛剛遇到的哪個哪個官夫人難應付。 張幼雙終于沒忍住打斷了她:“你有沒有覺得沒意思?” “有、有么?”田翩翩愣住了。 張幼雙深吸了一口氣,環顧了四周一圈,雙眼一點一點變得清明。 經過這一遭,她已然明白了,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今日該是會試放榜的日子了,那才是她的生活。 她想要的是俞峻送她的那一盞孔明燈,是“幾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不等張幼雙回答,田翩翩卻好像被她這個問題問懵了,她陷入了深思,結結巴巴,不大確定地說:“好像是有點兒?!?/br> ……張幼雙沒問之前她還沒有察覺,可是她這么一問,田翩翩卻忽然覺得乏味極了,眼前的一切好像的確沒意思極了。 自從她和陸承望進京之后,這十多年來她好像都是這么過來的,為了陸承望的仕途,艱難地在這些官夫人之間游走,日日應酬,長袖善舞。 她忽然想到了從前還小的時候,那個時候,她日日和雙雙一道兒手牽手跑過大街小巷,光著腳丫踩在池塘里摸田螺。 看著張幼雙的側臉,田翩翩抿緊了唇,忽地有些失魂落魄。 她好像明白了再遇到雙雙后,她那古怪的心境。 是羨慕吧。 時間好像把她塑造成了個人人眼中再完美不過的賢妻良母、賢內助。 可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永遠都是那個少年模樣,飛揚跳脫,那些舉子們都尊敬她,陛下都賞識她,所以常人眼里的美滿幸福就一定是好的么? 像雙雙這種離經叛道的活法,她實在是太羨慕了,或者說嫉妒了。 張幼雙興致勃勃地提議,“那我們溜號?” “誒???!” 田翩翩驚慌失措地看著張幼雙,女郎忽然特別豪邁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帶著她一路分開人叢,來到了侯夫人面前告退,又馬不停蹄地出了侯府,往貢院附近而去。 今天是會試發榜的日子,這個時候的貢院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了,幾乎沒見女人的身影,多是焦灼忐忑卻又故作姿態的舉子。 張幼雙如魚得水般地,拉著田翩翩長驅直入,一路上了最頂樓,叫了一桌酒席坐下。 田翩翩哪里見識過這種陣仗,這些男人們看著這兩個格格不入的女郎,驚詫極了,各色的目光紛紛落在了兩人身上。 田翩翩臊得不知如何是好,眼巴巴地看向了張幼雙尋求安慰。 張幼雙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笑瞇瞇地問:“感覺怎么樣?” 田翩翩小聲說:“頗為尷尬?!?/br> “害怕么?”張幼雙耐心地問。 “倒是不害怕的?!碧雉骠鎿u了搖頭,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噗”地一聲,瞇著眼睛,快活地笑了起來。 “以前是害怕的,因為那是男人們的天地,我們摻和不進去的。但如今有雙雙你陪著我……” 田翩翩很不好意思地說:“不知道為什么我就不怕了?!?/br> ……據說,日本的櫻花妹們會很不好意思一個人去吉野家那種地方吃飯。張幼雙腦子里忽然冒出了這個念頭。 不知道是不是這回偷溜出來解放了這姑娘的天性,田翩翩竟然十分豪放地一拍桌子,一杯接一杯地倒起了酒來喝。 張幼雙驚訝地發現,田翩翩的酒量竟然不下于她! 看到她驚愕的表情,田翩翩又“噗”地露出個甜甜的笑,臉上微紅,小小聲地說:“其實我酒量不淺的,就是每回都不敢多喝,怕人笑話?!?/br> 說完這句田翩翩又有點兒忐忑,沒想到張幼雙十分淡定自然地點了點頭,腦袋上的呆毛迎風招展。 “那你今天可以多喝點兒了?!狈路鹪谡f什么再自然不過的,不值一提的事。 田翩翩愣了一下,由衷地又笑了:“雙雙,你真的變了很多?!?/br> 不遠處隔壁桌的舉子們,正在熱切地討論今年會試的試題。 這道題是“日月星辰”,出自《中庸》“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系焉,萬物覆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