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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幼雙略有點兒不好意思,干咳了一聲,默默撿回了自己的節cao。 “不過老師說的只是其中一部分,除了這些,肯定還有別的原因?!?/br> 祝保才眼神迷茫:“我想不出來?!?/br> 張幼雙慈愛地捋了對方頭毛一把:“沒事兒,以后再想也來得及?!?/br> 熱情既然已經激發出來了,便不再啰嗦,開始了今天的授課內容。 “昨天給你們講了初場的重要性,今天我們來講破題?!?/br> 敲黑板。 “破題,是一篇八股文的重中之重,這個就不需要我再重復了?!?/br> “破題有幾個比較重要的規矩,你們注意一下?!?/br> “第一,破題時不能語帶上文,這叫連上?!?/br> “第二,破題時不能語侵下文,這叫犯下?!?/br> “第三,破題時不能漏題,題意沒有破全,這叫漏題?!?/br> “第四,破題時把題目中的字眼全部都寫了出來,這叫罵題?!?/br> “第五,破題中不能出現圣人、賢人、堯、舜、禹、湯、周文王、周武王等人的名字,也不能出現鳥獸草木及其器物的名字?!?/br> “第五,破題中,上一句不能用虛字,下一句才可以用,但是不能用‘乎’、“哉”、“耶”等字?!?/br> “第六……” 張衍和祝保才已經成了蚊香眼。 雖然茫然,但不妨礙祝保才他內心的敬佩之情如井噴般噴涌而出! 嬸子果然什么都懂! 八股文這些破規矩講半天都講不完。叭叭叭這一口氣說完,張幼雙自己都覺得心累。 目光一瞥,張衍和祝保才兩個人仿若裂開。 張幼雙歪著腦袋,又迅速補充了一句,“其實也沒關系,這些規矩我們稍微注意一下就行,影響不大?!?/br> “然后我來詳細解釋一下怎么破題?!?/br> “刷拉”—— 抽出一張紙。 紙上是一道無情截搭題,所截取的經書原文,上下兩截之間沒有絲毫關系。嗯,顧名思義,十分之冷酷無情(大誤) 所謂截搭題,可以理解為割裂經書原文,東拼一句,西湊一句,把本來毫無關聯的兩句話,硬生生湊在一起,湊成一個題目。 簡直是士子們舉業生涯的終結者,考場上的大殺器有沒有。 不過張幼雙倒不是一來就講這么高難度的,主要是拿它來舉例子的。 “所謂破題,其實就是要把這么坑爹的題目給圓過來?!?/br> “有句話怎么說的?咬人要咬腳后跟,這做事呢也要抓住主要矛盾?!?/br> 張幼雙指著紙面上這“皆雅言也葉公問孔子于子路?!闭f道。 所以說能考上進士的果然都是腦洞大開型的選手么,張幼雙腹誹。 “其實就因為這種截搭題還鬧出個笑話,你們知道嗎?”張幼雙笑瞇瞇地問。 張衍茫然地搖搖頭。 咸豐年間,某知名大儒俞樾俞巨巨,沒錯,就是俞平伯的曾祖父!章太炎章巨巨的師父! 俞平伯就是那位寫《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的大佬! 這位俞大佬放任河南學政的時候,割裂經文,出了個十分奇葩的題目。 把季氏篇第十六最后一句話“異邦人稱之為亦曰君夫人”,和陽貨篇第一句話“陽貨欲見孔子”隔篇截搭,出了個“用心十分險惡”的題目叫“君夫人陽貨欲”。 國君之妻,國君稱她為夫人,國人稱她“君夫人”。 眾所周知,陽貨這兩個字同時又指代男人某個特別不和諧的部位。 看到這個題目,眾童生內心之一片霧草和我勒個去可想而知。 仗著這兩貨年紀小,張幼雙將這件事兒套上了個前朝的殼子,將人名略一改動,講給了這兩個小少年聽。 張衍懵了。 祝保才噴了,旋即臉色一紅,叫了起來,“嬸子你怎么講這種東西??!” 張幼雙嘴角一抽,猛然回過神來。 她平常開車開多了,嘴巴一禿嚕,竟然一伸手把她兒子給拽上了車,一腳油門飛了出去。 第25章 祝保才雖然渾身炸毛直拍桌,就是這眼睛亮得還是跟星星一樣。 張幼雙絲毫不意外,青春期的男孩子果然對這種話題有著令人難以想象的熱情。 “咳咳咳,”臉上略有點兒燒,慌忙擺出一副為人師表的嚴肅表情,張幼雙道,“我們繼續下一個話題?!?/br> 日頭轉斜。 今天的小葵花張幼雙課堂順利下課了。 下課的時候,祝保才砸吧著嘴,還頗有點兒戀戀不舍的意思。 這一天下來,由張幼雙幫忙猜題,畫范圍,畫重點。祝保才抱著懷中寫得滿滿當當的筆記,由衷而生出一股滿足感。 活這么大,他這還是第一回 聽懂,不由一臉興奮:“嬸子你懂得真多!” 課程結束竟然還有點兒意猶未盡的感覺。 主要是張幼雙她講課接地氣啊,不像私塾的那個什么章夫子,成天就是之乎者也不離其口,聽得祝保才腦袋都大了。 他本來還以為是自己笨呢,如今聽張幼雙一講。 祝保才立刻就驚了。 艾瑪,原來自己也能聽得懂。 原來科舉沒他想象中的那么難啊,原來這些都是有章可循的,有規律的,只要掌握了規律,從前他不懂的地方都迎刃而解了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