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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張幼雙她大驚小怪,主要是她記得這小屁孩一向可看不上她。 祝保才搔搔頭皮,黑黝黝的臉上露出個爽朗的笑,一甩腦袋后這高馬尾,“蹭”亮出一口大白牙。 “嬸子,家里煮了毛豆,娘叫我送過來?!?/br> 昨天才教訓了曹氏那朵小白蓮,張幼雙這個時候還處于斗志昂揚的戰斗狀態,略有點兒警惕。聽到這話立刻就為自己剛剛的小人之心而面紅耳赤。 一進門,祝保才當即就被震住了。 這陳設,這講究,這窗戶還是柳葉格的,這是讀書人家??! 臉紅心虛地張幼雙略有點兒不好意思,接過祝保才他遞來的毛豆,跑到廚房里拿了個空盤子出來,快準狠地往盤子里一扣。 這才把祝家的碗還給了他。 “喏,給你?!?/br> 祝保才:…… 他真不是來送毛豆的…… 四目相對間,張幼雙一拍腦門,趕緊扭過身子往那個廚房跑:“哦對了你等等?!?/br> 踮起腳把柜子里的糖蜜酥皮燒餅給拿下來了,用力“拍”到了祝保才懷里,特豪邁道:“嬸子給的,拿著吃?!?/br> 祝保才當即懵逼:“誒嬸子你去哪兒?” 嗯嗯嗯? 難道還有什么事不成? 張幼雙下意識地回復了一句:“嗯?書房?” 祝保才剛想說點兒什么,張幼雙已經蹭蹭地靸拉著拖鞋,火急火燎地躥進了書房。 不是她不招待祝保才,主要是她剛剛在檢查張衍的功課。 作為沈蘭碧女士的女兒,張幼雙繼承了來自沈女士的優良傳統,一碰上這種學術上的事兒就特容易犯驢勁兒。 母女倆之前沒少就學術問題展開激烈的爭執,吵得面紅耳赤。 別說是祝保才來了,就算是俞巨巨來了,在正事兒上都得靠邊站! 屋里就屋里,怎么還說上書房? 祝保才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搞得還有模有樣的,這可不是窮講究嗎? “嬸子,我過去看看啊?!?/br> 再一進屋,祝保才又被給震住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張衍他家里頭。原來張幼雙真沒說假話!面前這還真是書房。 只看到有兩面靠墻的大柜子,一字排開,里面塞得滿滿當當的,全是書。 每扇柜子前還貼了張小字條,上面畫著鬼畫符似的東西,貌似是從西邊兒傳過來的什么計數的方式。 祝保才呼吸都忍不住放輕了,走到柜子前,隨手抽出一本來。 這書上竟然還貼了個那什么西方數字。 隨手翻開一看,竟然還都做了筆記,不是那種買書來充門面的。 現在做那種生意的上崗素質要求這么高了? 祝保才捧著書本,呆若木雞,徐徐裂開。 實際上要還在現代,張幼雙絕對沒有這么閑,有移動互聯網這玩意兒,她正兒八經的書是看得一年比一年少。 奈何穿越過來,娛樂方式太匱乏,于是張幼雙就以打發時間為初衷,一種兇殘的閱讀速度,一本接一本地看。 再加上甲方爸爸家里又是開書坊的,光送的書都有一籮筐!這么多書堆起來就看著尤為兇殘可怖了。 而在這書桌前,坐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張幼雙盤腿坐著,這一頭栗色長發沒個正形兒地扎了個丸子頭,繼續剛剛嚴肅的考校。 “大學之道?” 張衍就坐她對面兒,小少年腰桿挺得筆直,白衣如雪,不染纖塵,和同齡人這臟兮兮的模樣簡直是有天壤之別,身姿宛如春風中最清瘦的那一竿細竹。 祝保才靠在門框邊上,一聽這話,精神不由一震。 來了! 這可不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么?剛好今天讓他看看張幼雙和張衍有幾斤幾兩。 張衍恭恭敬敬地說:“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br> 看著張貓貓這眼睫低垂,畢恭畢敬,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模樣,張幼雙再一次沒壓抑住內心這洶涌澎湃的吐槽欲。 也不知道這便宜崽子到底像了誰,難道她那位一夜情對象其實是個正經男? 揮去腦子里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張幼雙定了定心神,想了想,咬著筆頭繼續問。 “嗯……所謂誠其意者?” 張衍嗓音清潤:“毋自欺也?!?/br> 張幼雙又問:“富潤屋?” 張衍答:“德潤身?!?/br> 張幼雙果斷地問:“所謂修身?” 張衍不假思索:“在正其心者?!?/br> 一大一小,一問一答,語速越來越快。 祝保才略有點兒詫異。 這是在考《大學》的貼經? 所謂貼經,簡單粗暴地解釋其實就類似于現代的古詩文填空。出上句,接下句,出下句,接上句。 張衍這么看貌似也不像別人說的那般每日吃子困,困子吃嘛? 祝保才這么想著,又略有點兒不屑。貼經有啥技術含量可言,不就是死記硬背的東西么?他就不待見那些死記硬背,陳貓古老鼠的東西。 這么想著,干脆抄起碗里這糖蜜酥皮燒餅吃了起來。 他視線略略一瞥,晴窗外春光正好。 日光爛爛,鮮花團團,花影幢幢搖曳不定。 這重重花影落在了張幼雙與張衍兩人的衣裳上,鋪開了霏霧融融的春色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