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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對,窮講究!” 眾人說到正激烈處,忽地聽到“嘩啦”一聲潑水動靜。 曹氏心里咯噔一聲,扭臉一看。 便看到巷口立著個俏生生的,笑瞇瞇的姑娘。 這一身寶藍色的襖裙,手里提著個痰盂,腦袋上頂著一撮呆毛。 張幼雙長得小,臉嫩,三十出頭了,這模樣還跟個姑娘似的。 張幼雙一張嘴,嗓音脆生生的:“曹嫂子,你顛倒黑白也不是這個顛倒法吧?” 這八卦著的正主突然到場,一眾婦人嫂子此時此刻,俱都漲紅了臉,閉上了嘴。 要說這張幼雙還真是怪得很,素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不跟人親近,這每隔兩天,就有男人上她屋里頭,也不知道干些什么,吃的用的又是整條街最好。 張幼雙眼里似笑非笑,俏生生地立在那兒:“你也不看看我們家衍兒先被你們家良哥兒打成什么樣了? 曹氏心里發憷,不由啞然往后倒退了幾步。 又一偏頭,云鬢凌亂,露出個可憐的表情來。 “但、但這是孩子們之間自己的事兒!孩子們之間玩鬧難免沒個輕重,你這大人也不能摻和進去,動手打孩子??!” “誰說我動手打孩子了?” 張幼雙笑瞇瞇地打斷了她:“我這是替嫂子你教育孩子呢!良哥兒這么小年紀就欺負人了,這還了得。嫂子不管,我這不是替嫂子管教兩下嗎?” 一看到面前這些婦人,張幼雙就冒火兒。 就這些村鎮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每天抻長了脖子就往人家家里看,將那三瓜兩棗,芝麻大小的事兒翻來覆去地,添油加醋地說,可謂是謠言的制造機,鄰里和諧的終結者。 曹氏哪里聽過這種說法,當即呆住了,張了張嘴,跺腳道:“你!你不要臉!” “我不要臉?”張幼雙昂首挺胸,插著腰,“你家良哥兒怎么罵得你知道么!” 說到這兒,張幼雙頓了頓,抑揚頓挫,目光掃向周圍這一干圍觀群眾,脆生生地開了腔:“你這賊狗攮的小賤種,你老娘是個千人騎萬人枕的!大開戶!” 這話一開口,周圍簡直是一片嘩然,不少婦人嫂子都皺起了眉,心道,這良哥兒罵人怎地這般白湛湛的,難聽。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睆堄纂p呲牙一笑,像只張牙舞爪的老虎,“你指望我這婊子被戳到鼻子上罵了,還要什么臉面和情義? ” 倒是良哥兒,這小小年紀懂得挺多啊,怎么,平常就教你兒子這個了?” 曹氏面色一白。 估計心里是恨死自家這不爭氣的兒子了。 想她在街坊鄰里中走得那都是清純脫俗不做作,清新秀麗有文化的這一掛,如今老底簡直都被兒子掀了個四蹄朝天! 張幼雙:“我這也納悶呢,這良哥兒怎么小小年紀說話怎么就這般難聽。合著這罵人全往男女之間那檔子事兒招呼了。他哪里曉得這么多!” 誒說起來我前天正好瞧見了三喜哥?!睆堄纂p笑吟吟一歪腦袋,“我看他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一轉頭就往李巧娘家去了!” “這怕不是親爹立了個好榜樣吧?” 于是眾人又是一片嘩然,這李巧娘可是遠近聞名的做皮rou生意的,眾人心里簡直都快激動死了,又不好表現出來。 遠遠地,這周圍其他人聽到吵架動靜,也都裝模作樣地端個碗出來,站在門口,翹著頭豎著耳朵聽。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良哥兒小小年紀就抱女人,懂得恁般多,豈不是同他老子學的?!” 曹氏眼看著這些人幸災樂禍地看著自己,等著自己的笑話,簡直是氣得三尸神炸,七竅生煙,然而肚腸角落里搜遍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還嘴。 張幼雙壓根兒就沒給她搜腸刮肚的機會,劈頭蓋臉地又直接打斷了她。 “愛其子而不教,猶為不愛也;教而不以善,猶為不教也?、傥疫@也是脾氣好,這才替你管教管教你兒子,卻不是直接扯了張呈子往衙門里去!” “畢竟嫂子你也知道啊,我這往來的人物呢,在衙門里還勉強能說得上兩句話?!?/br> 張幼雙叉著腰,深吸一口氣,最后拍了拍手掌作結。 “你不教,我不教,就你這兔崽子的脾性,到時候有的是人來教!日后在別人手里吃了敗缺!焦了尾巴梢子!可別躲在家里哭!” 卻說這段文詈相結合,忽快忽慢,張幼雙叉著腰,嘴上不饒人突突突地簡直是倒了核桃車子,竹筒倒豆子,滾滾而下,罵得那叫一個暢快,酣暢淋漓地宛如在說快板兒。聽得圍觀眾人是一個如癡如醉。 曹氏氣得直顫多梭,臉上沒有血色,四面看去,卻見左右都在看自己的好戲,當下氣得嚶嚀了一聲,捂著臉,一扭身,哭著跑了。 張幼雙心里拍拍手,得意洋洋。 小白蓮,就這還想和她玩兒陰的? 言罷,掃了一眼面前這些個圍觀群眾。 目光所過之處,那些前腳說閑話的婦人俱都往后退了一步步。 張幼雙卻什么話也沒說,直接拎著痰盂,鉆進了家門,甩上了門。 以這一聲余韻悠長的“啪”結束了戰爭。 人群意猶未盡地漸次散去了。 人群中何夏蘭激動地要死,端著個碗回了家,眉飛色舞地向著丈夫祝成業說起這段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