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議和 4
脫林和與達洛肩負著議和重任率領使團出發了,節特一直把他們送出三四十里才返回,這個小可汗禮數非常周到。歌羅丹也離開了,他要先去收容整編零散的部落,然后前往西方,在人手緊缺的關鍵時刻,福拉圖把這個能干的心腹遠遠地遣開,估計賦予了他重大使命。在福拉圖的堅持下,大薩都宣布歌羅丹為苦行使者,苦行使者是獻身于上天的薩滿教徒,要經歷相當的磨難才能就任教職,歌羅丹能否當上金山使者,名義上還要由大薩都請示天意,看上天的安排,忠恕判斷福拉圖硬把他塞進薩滿教,其實就是做她與大薩都之間溝通的渠道。 福拉圖在自己的營地中為節特搭建了一個臨時牙帳,節特白天在此處理公務,晚上住在忠恕的帳中,他進駐牙帳的第一天就頒布了兩道敕令,第一項是追封父親阿史那婆畢為都支可汗,第二項是賜予喀力貴族身份,任命他為達干,全權負責圣山的守衛,當然命令都是福拉圖起草的。 節特每天都是一早就起,纏著忠恕教他射箭,他對箭術極為癡迷,小小年紀非要拉大弓,忠恕就給他選了一把樺背弓練習。用樺木做成的弓看著大,但勁力不強,非常適宜初學者練習瞄準,增加臂力。這天節特拉了忠恕在營外射箭,遠遠看到查修普帶著共節、上阿部等薩滿來了,后面還跟有一個人,身材精壯眼睛如豆,正是節特點名要的刀赤。 忠恕曾與查修普兩次交手,雖然武功稍勝一籌,但對這個木頭一般的薩滿使者絕不敢輕視,見識了他在大可汗推選會上的表現,心里更多了一份欽佩,這位薩滿教二號人物心智高絕,處事得當,非大智慧不能如此,而薩滿教主大薩都更是智慧如海,深不見底,薩滿教人才濟濟,高手如云,根深葉茂,真不是祆教這樣一個外來教派能輕易擠掉的。 查修普和共節等來到福拉圖的營中,薩滿總壇的人手必定削弱,忠恕不由得擔心南太主的安危,查修普好像看出他的憂慮,趁他人不注意,手指向上對他比了個動作,那是鳥兒盤旋的姿態,忠恕立刻明白他比的是金雕,金雕盤旋在圣山,自是指大薩都回到了總壇,有大薩都在,沒人能傷到南太主,忠恕這才放心。 查修普帶著薩滿在節特的近身保護,刀赤被任命為附離都彥,做了節特的侍從官。侍從官就像大可汗的影子,負責大可汗的日常起居、命令傳達、儀仗布置,是個很顯赫的職位,刀赤跟在節特身邊,身板挺得筆直,與會兵那天聳眉塌肩的形象判若兩人。他在推舉大可汗時死命為節特鼓呼,讓福拉圖很是意外,因為她與豆達可汗一族并無過多交往,她的人也并沒有策動刀赤,不明白為什么刀赤不選擇最有可能成為大可汗的脫林和,而是拼命拉抬節特這個小孩子,但刀赤是真心相挺則絕對無疑。 節特執意要與忠恕住在一起,于是忠恕的氈帳就成了大可汗的居帳,薩滿教的人就在他周圍散布著,查修普可能知道節特不喜歡他,露了一面就不知所蹤。按規矩,大可汗的大帳必須是營地中最高最大最為奢華的,但軍中有福拉圖的一頂大帳已經夠麻煩的了,不可能再把谷地中的大帳移置過來,它遷移不便,一旦有軍情戰事,很容易被敵人繳獲,如果大可汗的大帳都丟了,對突厥人來說絕對是一大羞辱。 這天努失畢來看忠恕,告訴他馬上就要分兵南下了,福拉圖要親自帶隊趕往漠北草原的最中央扎營,忠恕心中立刻抑郁起來。 附離南下是意料之中的事,半個月來福拉圖一直在擴充附離,從收攏的散兵和小部落中招募青壯,但這些新招的騎兵與過去那些出身貴族的附離有巨大差距,戰力遠遜,所以福拉圖把這些新附離交給喀力,讓他加緊訓練,替代舊附離守衛圣山。于都斤山是上天授予的圣地,是突厥王氣所聚,命運所在,一旦失去,突厥將不再是突厥,但突厥現在面對的最重要威脅是大唐,防守的重點自然要南移到通口,原來守衛在圣山附近的附離,除了少數內門守衛,都要南下。福拉圖將把大部分附離派到通口協助朵奈和德力代,自己親領一部駐扎在漠北中央,策應四周。突厥最精銳的騎兵,只剩下她手中這數千附離,而敵人可能來自四面八方,哪里有危險,她都必須立刻馳援。 第一支附離開始遷營了,一千多騎兵在通庫斯指揮下排成陣列,節特騎著大馬,披著白色斗篷,腰間跨著金色短刀,馬后掛著忠恕給他的大弓,在刀赤的護衛下檢閱附離,這個少年眼神凌厲,一舉一動都很有威嚴,附離們絲毫不敢小看這個年幼的大可汗。忠恕跟在福拉圖身邊觀看,心想當大可汗需要天分,而節特就有這種天分,福拉圖少年時,一定也是這般。 吃過晚飯,福拉圖讓節特先回帳休息,單獨把忠恕留在帳里,忠恕看節特走時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感到尷尬,突厥人懂事早,成年人的情事又多不避人,所以節特這個年齡的少年對男女之事已經隱約知曉。 往常只要單獨相處,福拉圖總要講些情話,二人膩歪一番,而今天她好似有心事,坐在胡床上一直不吭聲,忠恕問:“你是在擔心節特嗎?”福拉圖呆了一下,突然問:“道士,我明天要巡視谷口工事,你隨我一起去嗎?”忠恕當然同意,回到谷地,離南太主就近一些。福拉圖道:“如果方便,你可以去看看南太主?!彼恢睉岩芍宜∨c南太主有情,經常冷嘲熱諷,大加挖苦,這會卻主動提出讓他去看南太主,忠恕很自然地懷疑她又設了陷阱,問:“節特去嗎?”福拉圖道:“牙帳不能輕動,他留在這里?!敝宜枺骸澳闶遣皇呛芸炀鸵舷铝??”福拉圖道:“后天就走,不是我,是我們?!?/br> 忠恕心里猶豫不定,他不想離南太主太遠,怕萬一有事不好應對,但心里又明明白白想跟著福拉圖。在突厥的這場大變之中,他不是個旁觀者,但也無力主宰自己的命運,宛如身落激流,只能緊緊守住福拉圖這塊石頭,保護著南太主,可他越來越迷糊,好像自己總想找理由呆在福拉圖的身邊,就為看著她,護著她,他講不清二人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又分明知道保持這種關系無疑于飛蛾近火,一不小心就身敗名裂粉身碎骨,但現在只要離開福拉圖一天,心里就會覺得空虛,他掙扎著想理清頭緒,但一切都是徒勞。 忠恕道:“明天再說吧?!彼簧茮Q斷,既然自己無力決定,就只能問計于他人,準備明天請示南太主,看她怎么說,如果南太主不點頭,那明天就是他與福拉圖分別之時。如在往日,福拉圖聽到這話少不得又是一番譏諷,今天卻破天荒地豁達:“她現在還是你的主人,遵從她的意見是你的本分?!敝宜〉溃骸叭绻也辉谀闵磉?,遇到危險就找查修普大師?!备@瓐D道:“這話說早了,你會在我身邊的?!彼f得如此肯定,忠恕覺得奇怪:她怎么知道南太主會讓自己隨同南下? 忠恕滿腹猜疑地回到氈帳,節特正在帳內練刀,見到他回來,收了刀問:“師父,你好像不快樂??!”忠恕笑問:“我應該快樂嗎?”節特笑道:“當然,你被天下最漂亮的女人癡愛著,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