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康大戶 2
康續不知安伯和忠恕到底有多大的過節,忠恕一直在道歉,而安伯氣憤難平,心里疑惑,問:“安老哥,忠恕如何得罪了你呢?”安伯一聽他稱呼忠恕的名字,冷笑一聲:“這么快你就信了他,到底是師出同門一氣連枝啊?!笨道m笑了笑:“他就是出自我的師門,雖然我們都沒入道籍,卻是如假包換的同門,他的武功是我的師兄弟們所授,自然也是我的后輩?!卑膊湫σ宦暎骸澳氵@個同門,可把商隊害慘了?!笨道m道:“老哥你說說是怎么回事,如果他有負道義,我作為長輩,有責任教訓他?!卑膊湫Φ溃骸昂?,什么狗屁道義!他就是打著道義的幌子,強自出手,我一把沒攔下,導致商隊被突厥人困住,因此遭禍?!庇谑蔷桶阎宜『吞K奴兒替柔然人出頭,福拉圖要殺商隊的事講了一遍??道m一看忠恕歉然的神情就知道安伯所說不假,拍著兒子的手勉勵道:“英雄男兒,汝之楷模!”康賓眼里充滿對忠恕的崇敬。安伯冷笑連連:“很自豪吧?你這同門更勾結武顯揚的女兒,來到商隊探我虛實,把寶石的訊息泄露給武顯揚,致使商隊遭到劫殺?!敝宜】嘀樲q解:“安伯,我怎么會那樣!”康續笑道:“武顯揚明顯在西域多次做過此事,所以才有人給他畫像。安老哥顧憐商隊,你別介意,他于你有恩,又是長輩,你可不能逞少年脾氣?!彼蚤L輩的身份教訓忠恕,實則是在開導安伯,安伯這次沒冷笑,重新閉上眼睛不說話。 忠恕問:“安伯,您老當時不在商隊中?”忠恕不解,以武顯揚的處事手段,連商隊的馬和駱駝都殺死埋掉,絕不會留下一個活口,怎么會放過安伯呢?安伯哼了一聲,睜眼解開袍襟,把內衣揚了開來,露出胸口,忠恕見他左胸處有一道兩寸長的傷口凹陷著,像條趴著的蜈蚣,很是恐怖,顯然是被刀劍刺入過,而他的右胸卻在一起一伏地跳動??道m嘆了口氣:“老哥天生右心,因此逃過劫難?!卑膊c點頭,放下衣襟,看著忠恕道:“你不是想知道商隊去了哪里嗎?我原原本本地告訴你?!?/br> 原來忠恕和蘇奴兒攻擊突厥人,宋柜頭和其他人可著實嚇壞了,如若不是安伯冷靜,反應靈捷,商隊可能在漠北就被滅了。福拉圖訛詐一百金幣后放過商隊,附離離開后,宋念臣過了好一陣才平復下來,他更加小心,把商隊聚攏了,命令所有人不得擅自行動,由安伯帶著秦長儒與來蠻一起當前隊,宋念臣和飛馬達士可走在中間,陳修和張健二人當收隊,所有系馬們不得離隊一百步。來到大漠北沿,商隊找到水源,補足了水和食物,用四天時間穿越白漠來到漠南大草原。此時頡利大可汗的牙帳已經南遷到漠南,許多突厥本部在牙帳周圍游牧,這些部族都認得商隊的旗幟,不僅不為難商隊,遇到壞天氣或者有警訊,還會派出騎兵保護商隊通過。 按原定的路線,商隊要在云州北面分倉,化整為零,繞過大唐的邊禁,分批回到幽州,這條線已經走了十多年,各個關節都是熟門熟路,他們在離云州兩天馬程的草原上扎下營來,準備好好休息一番。自遇福拉圖之后,宋念臣非常小心,不再走夜路,天不黑就扎營,天大亮才起營,因為隨身帶著寶石,為防止發生意外,自到漠南,他一直和安伯、達士可、陳修、張健同住一帳,忠恕離隊后,他們五個就是商隊中武功最高的人。當天晚上是達士可帶隊值守,陳張二人年輕,躺下不久就睡著了,安伯年紀大了,覺短,天剛微亮,他就起身想去替換達士可,出得帳來,突地看到東方好似有黑影晃動,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就指給達士可看,達士可驚叫起來:“來者不善!快叫柜頭!”一個年輕系馬立刻吹號,宋念臣等人聽到警號奔出帳來,眾人四望,這才發現不僅東面,西北南三面都有人逼近過來,人數足有三四百,這些人都沒騎馬,所以聽不到蹄聲,他們故意徒步靠近,顯然是想偷襲。 宋念臣大叫:“上馬!上馬!”系馬們都提著兵刃上了馬,虞大宏和安伽藍也撥出了刀,東邊的人首先靠近了,隱約辨認出是一幫胡人,宋念臣見他們提著兵刃,沒穿盔甲,問:“會不會是西域的柘羯?”安伯忙叫虞大宏:“寶頭,你去迎迎他們,看是否搞錯了,把我們當突厥人了?”虞大宏猶豫了一下,打馬向東迎了過去,他走到那些胡人面前,躍下馬來想說什么,只見一個胡人縱身上躍,一刀下去,虞大宏被砍成了兩段,安伯立刻知道這些人是為財寶而來,忙道:“柜頭,敵人勢大,皮貨帶不走了,不等他們合圍,咱們帶著人向南沖,走一個是一個?!彼文畛脊麛嗟煤?,馬上對達士可發令,四十多號人集中起來,舍棄了毛皮、駱駝和氈帳,一起向南面沖去。 來蠻沖在最前面,接近了胡人,縱馬挺槍刺將過去,只見他當面的胡人站立不動,待到槍到胸前,抬手一劍,不僅斬斷了長槍,還把來蠻的馬頭砍去,來蠻躍下馬來,伸手向那胡人衣領抓去,那人長劍一挺,不等來蠻的手到,劍尖已經刺入他的咽喉,來蠻撲地倒地,安伯大驚:這胡人劍法好生了得,一招不到就殺了來蠻。這時眾人沖過來與胡人交上了手,商隊里的人除了兩個寶頭,個個身手不俗,不一會就砍翻了當面的三四個胡人,宋念臣帶著陳修已經沖了過去,安伯和達士可緊跟在后,不巧被兩個年青胡人斜插過來絆住了。對戰安伯的胡人滿臉胡子,年紀很輕,身手竟然與忠恕有些相似,安伯拼盡全力也擺脫不了他。 宋念臣帶著陳修已經跑出四五百步,突見一個身材高大的漢人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一晃身攔在前面,眼神冷冷地看著他們,宋念臣揮刀砍去,那人右手輕輕一劃,倏地抓住宋念臣的手腕,一把將他扯下馬來,隨手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在馬頭上輕輕一按,疾奔之中的馬轟然倒下,而宋念臣就像軟泥一樣癱倒地上。 安伯大驚,宋念臣內力雄厚,加上正在盛年,實是一了不得的高手,沒想到一招之間就喪了命,那人的武功可說已經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陳修一看宋念臣死了,撥馬向東,想繞過去,那人身體縱起,掠過陳修頭頂時左腳在他的肩膀上一點,陳修連人帶馬臥倒在地,那人輕輕一點腳,不僅踩死了陳修,連馬也被震死。安伯看到這些,知道縱是商隊所有人合力也敵不過此人,心思一動,故意裝作失手,露出破綻,對戰的胡人見此機會,搶上兩步,一掌擊在他的胸口,安伯大叫一聲,嘴里噴出一口鮮血,倒地不起,那胡人看也不看他,轉向攻擊秦長儒。 安伯伏在地上,假裝昏死,只聽到達士可發出一聲慘叫,緊接著四周慘叫連連,還有馬匹的哀鳴,一會就沒了搏斗聲音,看來系馬們都被殺死了。這時聽到一個漢人說道:“細查,過刀!”隨后就聽到利刃刺入身體的聲音,這些人做事狠絕,每個尸體還要再刺一刀,保證不留下一個活口,安伯心一橫,用內息把胸部所有xue道經絡封住,然后閉住呼吸,隨即感覺左胸一涼,一柄冰涼長劍穿入,他強忍著疼痛,一動也不動,竟因流血過多真地昏迷過去。 安伯醒來,發現自己被埋在泥土中,幸好有封土壓迫,胸部的傷口被擠摁住,才沒有血盡而亡,靜聽四周沒一絲聲響,他閉住呼吸,從泥土中爬了出來,此時已經是深夜,借著月光,看到張健、秦長儒還有兩個年輕的系馬與自己埋在一個坑里,而旁邊還有一大片新翻過的草皮,估計商隊的伙伴們就埋在里面。此時他顧不得悲傷,強忍著疼痛離開現場,天亮后遇到一個單獨放牧的突厥人,他毫不猶豫地殺了牧人,在氈帳里處理了傷口,休養了三天,然后穿著那個突厥人的衣服,回到商隊被襲擊的現場。 商隊被埋的地方已經長出了細草,安伯痛哭一場,然后沿著草地上隱隱約約的痕跡向南追了下去,一天后蹤跡消失了,此地距云州已經不足二百里,安伯繼續向南,打聽到云州城里就有大量的胡人,于是換了漢人的衣服,準備潛入云州,可巧在十里集這個地方遇到了柘羯,認出柘羯的頭領武顯揚正是那擊殺宋念臣的高手,安伯此時近距離看清了他的面目,猛然想起他正是拉鐵畫像上的人。 安伯在云州城呆了一個月,一邊養傷一邊跟蹤武顯揚,可是實在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武顯揚武功高得駭人,身邊又有上萬精兵,想殺他報仇談何容易!安伯無意間打聽到武顯揚是太原人氏,老家在武家坡,心中突地冒出個主意,就想去武家坡掘了他的祖墳,把他的祖宗挫骨揚灰,然后再回云州,把前后因果當面告訴武顯揚,看著他震驚傻呆的樣子,自己笑著從容赴死。于是安伯出了云州,一路打聽著來到武家坡,剩下的事康續都知道了。 安伯講完,緊緊閉著眼睛,眼淚又流了下來,康續父子臉色都很沉重。忠恕聽到商隊死得如此之慘,心里悲痛,陪著安伯流淚,現在武顯揚也已凄慘死去,商隊的仇算是報了,自己原想借助商隊的人和馬,為大唐進攻突厥引路,可整個商隊只剩下安伯獨自一人,他經此一難,了無生趣,恐怕再也不愿進入草原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