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梁王愛民 1
迷糊中聽到軍中起床號響了,忠恕被任命為代州副都督,卻又拿不出正式的命令,只能算是候任之官,不是正式官員,候君集明確警告,他已經不是閑雜散人,軍中號令森嚴,沒有得到上司允許,不準出城,但參不參軍務,由他自己說了算。忠恕心想反正自己既沒興趣,也聽不懂軍務,除非候君集有明確的命令,否則干脆就不參與。 陸變化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代州,吉文cao一早就派賀蘭過來叫忠恕,自然又是一場比試,忠恕心道這樣也好,和道長們過過招,自己的功夫或可大進,再遇到武顯揚梁師都等人就會從容一些。杜百年偶爾出來看一會,在旁邊說幾句風涼話,賀蘭則躲得遠遠的,惟恐吉文cao打得不過癮,再拉他當陪練。 吉文cao在道家諸業中于武學用力最深,雖然清寧生內力在寺內不屬頂尖,但各種武藝嫻熟,招式最精,幾乎每一個招式都有獨到之處,有些看似平淡無奇,并不玄奧,但使將出來卻讓對手措手不及,收到奇效,忠恕受益良多,武學造詣又增厚幾分。 下午,候君集派人來叫忠恕,他來到正堂,只見候君集坐在正位,蘇定方、于大春、陶標兒、周保庫四人站立在案前,候君集一般凌晨提兵出營訓練,過了正午引兵回營,與諸將謀議軍務。候君集指著案側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他是一等候,又是副都督,爵位與官職都僅次于候君集,比于大春等高多了,但他不敢坐,于大春、陶標兒與候君集年齡相仿,是他的叔叔輩,蘇定方是他十分敬重的人,周保庫更是庭芳的族叔,所以無論他是什么職位,都不敢失了禮節,向候君集行禮后,他站到蘇定方的身邊,候君集笑笑,也沒堅持。 候君集道:“忠恕,李元帥既然讓你參與軍務,今后所有的軍中行動你必須有自己的主意,我一般不問你,但如果我們決心不一,你得提出看法?!敝宜≈坏命c頭:“我多向三位叔叔和蘇大哥請教!”候君集道:“道長們有什么需要,你負責直接接洽。軍務之外,如果你有什么動靜,必須告知于我,不能擅自作為,軍中不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明白嗎?”忠恕點頭。 候君集問蘇定方:“北邊有什么動靜?”蘇定方道:“梁師都沒什么動作,梁軍很少出城,柘羯倒訓練頻密,一天換兩次防?!焙蚓櫰鹈碱^:“這樣耗費士力,不應該??!”面對著強敵,讓自己的士兵每天城里城外跑來跑去的,不僅士卒疲憊不堪,還要消耗軍糧、馬糧,裝備的消耗也很大,一旦真正對敵,以疲勞之軍上陣,極可能戰敗,武顯揚是久經戰陣之人,按理說不應該犯這種錯誤。蘇定方道:“我也搞不明白武顯揚為什么如此,確實沒道理?!敝宜∠肫痍懽兓f這些胡人為復國而來,都是死士,道:“蘇大哥,你可以讓人看看,武顯揚每天訓練的是不是同一批枯竭?!焙蚓热瞬唤?,忠恕把陸變化的話解說一番,候君集猛拍大腿:“必是如此,武顯揚每天換人訓練,每次出城的不是同一批人?!庇诖蟠旱溃骸斑@人好陰險,名義上只有三四千士兵,誰都以為他不足為懼,實際上不止一萬人?!焙蚓瘒@道:“此人真乃勁敵也!” 候君集又問蘇定方:“突厥可汗牙帳還在原地?”蘇定方來到代州麾下,立刻成了他的第一智囊,首席悍將,比于大春、陶標兒等舊將更受倚重,蘇定方道:“在云州西北,三天馬程,牙帳周圍只有七八千帳,比十天前少了一半?!逼甙饲ぞ褪羌s有四五萬騎兵,頡利大可汗點兵后,軍力又散了開來,牙帳周圍的騎兵從十多萬減少一半。突厥如果要南下,一般都會把軍力集中起來,從一個方向猛攻突破,軍力散布開來,就是表明暫時沒有大的行動,看來頡利去年入侵長安,在渭水逼李世民簽訂城下之盟,得到了大實惠,今年沒有南侵之意,陳兵北方只是為了脅迫大唐履約,送錢輸糧。但這并不就表示不會有大的行動,更不意味著邊界太平無事,因為并不是每個突厥部落都得到了好處,或者得到它們認為應得的好處,突厥部落來到漠南后,常常擅自侵擾大唐北方,突厥大可汗也無力結束,這種事情即便在突厥與大唐交好時都沒少發生。 候君集道:“四五萬也不是個小數目,定方,再向兵部追要五百匹馬,組建一個驍騎營,先挑選軍士,馬匹一到立刻組建?!碧K定方道:“現在進城的流民有一萬多人,多數沒有安置,能否從中挑選一些彪悍的進入軍伍?” 隋唐之時,將領所統帶的軍兵只能來自于府兵和天子交撥的禁軍,自己不能隨意征兵,只有在十分危急之時,才可未經朝庭允準征召百姓守城,一旦戰事結束,禁軍回防京城,府兵回歸原籍,百姓則解除武裝,各歸鄉里。去年周塞鄉兵跟隨候君集南下長安就是個典型事例,突厥北返后,周塞的鄉兵必須返回原籍,然后候君集向天子上奏,準許他們加入行伍,這才有了典軍。之所以有這個制度,就是怕鎮守一方的將領們私自募兵,充實自己的力量造反,當年李淵就是以防備突厥之名,在太原悄悄招募軍兵,才引起隋煬帝楊廣的懷疑。候君集可不管這些:“只管招,一邊招一邊向兵部請準,如果不準,就學庭芳的做法,把他們列籍編為鄉兵,到時守城?!庇诖蟠好Φ溃骸笆遣皇怯每祚R報兵部知道后再發招兵令?這樣穩妥些?!焙蚓忠粨]:“天下有多少軍州,每州有多少報備?兵部就那幾個人,什么時候才能議到代州的事?你知道仗什么時候打?你能當頡利的家還是能當梁師都的家?招!就是我老候說的,盡管招,越多越好!”渾不把軍規軍制放在眼里。 擅自募兵是大忌,候君集之所以敢冒險募兵,是因為他把李世民和李靖的心思看得很透,李靖注重軍規軍紀,即使立下戰功,違犯軍紀一樣要受處罰,但天子李世民就不同,李世民貌似仁厚,骨子里就是梟雄本性,做事往往只求目的,不講手段。忠恕帶來的訊息,印證了候君集的判斷:天子讓自己重回代州,可不僅僅著眼于代州、云州這點前景,而是在布一局大棋,目標是要滅掉突厥這個宿敵,這是一場空前大仗,關乎大唐百年國運,只要能滅了突厥,你就是把天捅破,天子也會給個你天大的獎賞。去年他被梁師都聯合突厥打得大敗,代州城丟了,手下士兵損失殆盡,差點把老命也送掉,實是平生奇恥大辱,雖然因為馳救長安,功過相抵,沒被正以軍法,也是九死一生,他向天子李世民提出重回代州,不僅是想在跌倒之處爬起來,找回這個場子,還因為代州是最為靠近突厥牙帳的前線,將來必是襲滅突厥的主戰場,來到代州后,他無一刻懈怠,念茲在茲的就是打下云州,進逼突厥,然而幾場戰事下來,突厥人還沒參戰,僅是梁師都與武顯揚聯手,他就沒占到便宜,被迫向李靖請求增兵,李靖沒派一兵一卒,只是送來四個道士,這四人真比一萬人馬還管用,陸變化提出的分化挑撥,先扳倒武顯揚的策略很為候君集認可,兩軍相持著,各自等待機會。 忠恕也感覺到李世民、李靖對突厥用兵的心情非常急切,突厥以勢凌人,大唐君臣急于雪恥,那一定是場慘烈之極的戰爭,數十萬人馬壓將過去,突厥草原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景?他想象不出來。 忠恕在代州住了下來,每天除了與吉文cao試招就是調息打坐,偶爾候君集會招喚他商議軍情,也無大事,半個月過去了,陸變化一直沒有音訊,云州城里也沒什么動靜,賀蘭有點著急,而杜百年與吉文cao則像沒有這回事一樣,從不提陸變化,道行深淺一眼即能分辨出來。 陸變化走后,杜百年的怪話依然很多,晚上經常出去,回來一身酒味,自是又去和劉勝等人喝酒了,而吉文cao每天就兩件事,比武、調息。 這一天杜百年和賀蘭在旁觀摩,忠恕和吉文cao激斗了三百回合,忠恕正要向道長們告辭,只見都督府的值守軍官急急走了過來,向杜百年道:“杜道長,門外有個自稱劉勝的人要見您?!倍虐倌陻[擺手:“不見不見,酒蟲還沒養好,癮還沒上來,天黑再見面?!蹦擒姽俚溃骸八屛腋嬖V您一聲,館子讓人給砸了,他和幾個兄弟被人打了?!倍虐倌暌宦犘α耍骸肮?,被誰打了?”那軍官道:“是當地的百姓?!倍虐倌昶财沧欤骸斑€典軍呢!被百姓打了,真沒用。告訴他,巴掌打在他身上,我揭不下來,晚上喝酒算我請客,我可不為他伸這個頭!”杜百年和劉勝是酒友,劉勝挨了打,來請杜百年這個大人物替他出頭,沒想到杜百年根本不屑一顧。那軍官正要走,忠恕道:“我去看看?!彼X得奇怪,軍人與駐地百姓斗毆是常事,往往都是百姓吃虧,劉勝等人武功也算不錯,卻被百姓毆打,確實有點荒唐,劉勝是和他一起闖過突厥軍陣的人,何況現在庭芳不在,如果她的親人受到虧待可不好看,于是他就想過去看看,賀蘭道:“忠恕,我也去?!彼莻€好熱鬧愛惹事的人,這半個月可把他悶壞了,杜百年也不阻攔,徑自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