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寶狐-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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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筒打開,里面的內容只有短短一卷紙箋。 那位高傲的家神款款坐在方才辛梓的軟榻上,似是在認真讀信,鞋尖的絨球一翹一翹,御用的黃金信筒被她丟在地毯上,棄如敝履。 霍堅沉默地垂著頭,辛梓一邊對手諭好奇,一邊又忍不住用眼刀削他。 她把信看完了,托著腮想了一會,問了一個有些無關的問題:“阿枝在宮中怎么樣?” 阿枝,是那位出身辛氏的貴妃嗎? 霍堅身為一個外放的武將,其實不太了解這些宮內瑣事,他只從一些同僚們口中聽說過,辛氏貴妃盛寵正濃,在宮闈里生活還算順意。 如實回答了自己的認知后,rou眼可見辛梓的神色松弛了一些。 “好了,你下去吧?!焙衤N著腳,沖辛梓抬了抬手。 她問出這個問題,原本就是在安撫這個尚且年輕的家主。 但他看起來不是很想聽從,修長的墨眉皺了起來:“您……” 組織了一會話語,他還是收起表情躬身退開,只是臨走又囑咐了好多句:“這是大事,希望您能在做出決定之前知會長老們一聲?!?/br> 霍堅恰好抬起頭來,看到了他沖首座上的狐神做出“不要任性”的口型。 “……”好像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他眼觀鼻鼻觀心,頂著辛梓殺人目光重新低下頭,假裝無事發生。 氣沖沖的家主穿著木底便鞋的腳步聲一步步遠去,這所豪華的雅間,又只剩下了他和那位狐神。 她的氣息又傳來了,分明淺淡如云絮,卻生生壓過了名貴熏香,存在感十足地被他捕捉。 長久的沉默后,上首的狐神輕輕哼了一聲:“所以,那只鳥來求我出山,是讓我當尋寶犬?” 霍堅:“……” “陛下只是耳聞您對寶物的探知能力,希望能得到您的幫助,以解燃眉之急,并非折辱于您?!?/br> 他并不會說什么好聽的恭維話,只能把己方的籌碼干巴巴地擺在桌上:“若事成,您可分得叁成?!?/br> 狐神笑了笑,語氣不屑:“且不說叁成能有多少……金龍李氏的寶物一直是傳說故事里的東西,給小孩子們聽聽便算了,你們還真的打算去找???” 金龍李氏,是已經傾頹在歷史長河里的一支王族,曾經他們穩坐天下之椅,只是后來戰火紛爭,屬于這個氏族的一切,包括他們的神明,都早早地隕落了。 傳說中,李氏貪財,漫長的王朝存續期間囤積了大量的金銀財寶,而那些小山般的財物都被藏在一個神秘的地方,等待被后人發掘。 這樣的一份“寶藏”,起初連霍堅都是不信的,像話本里一樣荒謬。 但…… “您應該知道,在如今大歷之前,皇位是蛟龍劉氏的?!彼稽c一點地,將陛下出發前告訴他的理由道出。 “而蛟龍一族起事時,曾打著的旗號是‘金龍正統’,眾所周知,蛟與真龍本就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他們手里有一些李氏的文獻并不奇怪?!?/br> “再后來……”后面的話由他這個臣子開口有些大逆不道,霍堅猶豫了一小會。 然后那個玉石泠泠的聲音就主動替他補完了。 “再后來,你們鳥家一直跟著蛟家混,結果最后趁其不備取其而代之,也順其自然得到了蛟家手里的這份‘秘密’?!鄙鲜椎暮窈谜韵镜鼗沃_,“以前覺得這玩意太玄乎了沒必要興師動眾,但現在節節敗退,皇位馬上就要保不住了,才來病急亂投醫?” 雖然不是很好聽,但她說的是實話。 霍堅一言不發,沉默以對。 視野里那只晃悠的繡鞋縮進了裙裾里,她站起身來了。 “抬起頭來?!奔疑衩钏?。 霍堅僵硬了叁秒,緩緩地抬起頭來,再一次真正的、清晰地與這位神明對視。 那雙漆黑的,沉淀了百年的墨瞳看著他,眼角微挑,波紋不鑄,是無與倫比的高傲。 她像是鏡中花,又是水中溶溶月,幾乎刺痛人類雙眸的精致與極致的妍麗,錦繡綺華堆織而成這一道煢立的身影,冷漠而致命。 “原本你們周家、尹家和歐陽家爭天下,而我們偏安于桑州,向叁家提供同等的財奉,從不曾插手半分?!焙窀吒咴谏系乜粗?,眼眸冰冷淬雪:“而此時,怕是那兩家的探子都知道你來桑州了吧?說著求人,實則把辛氏牢牢綁好……” 她的紅唇微啟,露出尖利的犬齒:“我要六成?!?/br> 這斗爭的叁家,或多或少都來拉攏過辛家,畢竟這樣的財力讓人望之眼熱,但麒麟尹氏和虎族歐陽氏都是正正經經遞了拜帖,派使官來的,大家都恪守禮法,沒人撕破臉。 而玄鳥周家,卻派了一個罪臣,一路無聲無息地進入了桑州,既然他們桑州的探子早早就知道霍堅來了,那其他兩家的一定也可以。 坐在飄搖皇位上的那位,在逼辛家站隊。 如果現在主動站出來說他們并沒有和周家達成什么協議,怕是另兩家也不會相信了。 這樣的絆子,她一定要狠狠咬回來一口才是。 辛梓知道辛秘最終還是答應了那個皇帝派來的人時,眉毛狠狠挑起,想要罵人,又咳喘著跌坐回座椅上。 “你怎么又任性了!”他氣急,連“您”都不說了,眸光恨恨。 辛秘無所謂地瞟了他一眼,手指輕動,柔和的氣團送到他的口鼻旁,讓他咳嗽平息:“我是你們的神,你們都聽我的,我任性不正常嗎?” 辛梓瞪她,不知道是咳的還是急的,眼里波光粼粼,配上他陰柔的容貌,有些令人移不開眼的奪目。 好心的狐神只好給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年輕人順毛:“戰局已亂,趁這個機會出去撈一筆多好呀?!?/br> “騙人?!毙凌鞑灰啦火?,直白地戳穿她:“六成寶貝能有多少?只要我們辛氏一直有你,不出幾年就能賺到,你現在這樣無異于與虎謀皮?!?/br> 說著說著,他語氣帶上了苦澀:“說到底,還是辛氏太弱了……只能用金銀換來偏安一隅,才讓他們這樣欺辱?!?/br> 辛秘向他翻白眼:“你這好像是在說我不夠強,如果我像西山那個無腦將軍一樣給你們善戰的能力,你們是不是也能出去爭一下天下???” 辛梓本來正在酸澀,被她一噎也有些無語:“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女子慵懶地倚在榻上,鬢發散亂搭在眉角,無端有種海棠殘紅的美艷。她撥弄著衣袖上的流蘇,不悲不喜:“周家畢竟還是皇帝,我聽他的又怎么了,有本事來桑州殺了我???” 辛梓已經習慣了自家神祗的尖酸,并不吃驚,習以為常地回嘴:“你當他們不想?如果不是想從我們這里撈源源不斷的金銀,桑州早就被打下來劃作軍糧地了?!?/br> “那不就得了?!毙撩貑问种ьM,淡淡看了他一眼:“他們只想要我們的錢,并不知道周家找我做什么,你著人運兩車白銀進京,這樣起碼能瞞一瞞那兩家,讓他們誤以為周氏只是來要錢?!?/br> “怎么瞞得???”辛梓又咳嗽起來,顴骨處暈開兩團薄紅:“一旦發現家神離開,你會被他們追截的!他們又不是傻子?!?/br> 話音未落,那雙無波的深黑眸子看了過來,他所供奉的神用一種暗含壓力的神色看著他,紅唇微啟:“……那就不要被他們發現。你是家主,你要保護好整個辛氏,還有辛氏的神?!?/br> 瘦弱的年輕人一愣,接著面色轉為堅毅,站起身來應下這份責任:“是?!?/br> “現在皇位還是周氏的,他已經發來了詔書,如果我們抗命,他完全有理由揮兵而來?!毙撩乩淅涞叵蜻@個年輕家主解釋,“我們不怕虎家或是麒麟家,因為他們都有希望,勝券在握,不會做蠢事。而玄鳥周氏現在日薄西山,已經到了想靠寶藏翻身的程度,如果受挫,說不定會拖著我們一起下水?!?/br> 她嘆息著:“還有阿枝……阿枝也在他們手里?!?/br> 這些孩子,是她所守護的人。 他們在她的護佑下長大,逐漸枝繁葉茂,反過來蔭蔽自己的族人……但他們每一個人都仍是她所鐘愛的孩子。 霍堅很快就第叁次見到了那位家神。 他被請到辛家的長老們面前細細盤問,來回考量,那些耄耋之齡的老人們用銳利的眸光來來回回打量著他,道出刁鉆的質疑。 “你不能告訴我們原因,但要無聲無息地讓家神與你同行,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一位頭發全部花白的老者逼問他:“這意味著辛家的私兵不能隨行,甚至家神不能使用神術,不然她的存在就會被另外的神祗察覺?!?/br> “你這是讓辛氏的神引頸就戮?!?/br> 霍堅拱手:“……霍某會拼上性命保護好狐神?!?/br> 他不會慷慨激昂的陳詞,只能將蒼白無力的保證一遍遍重復,他知道自己的決心,當然也知道這要求的唐突。 云霧翻騰,他的身后出現了微風,衣角輕輕飄起。 他意識到了什么,倏然扭頭。 穿著一襲天青色團花長裙的狐神再次出現了,這次她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沒有給他低頭禮讓的機會。 高傲的家神輕哼一聲:“……希望你能信守諾言,保護好我?!?/br> ========= 基友:好想知道男女主滾在一起之后這些辛家人的表情……他們會殺人的吧。 笑死 我發現我真的很喜歡寫一開始身份對立的男女主?怎么寫了幾本總是這樣的,連配角很多也是,好奇怪啊哈哈哈。